早上，阳光穿过薄纱窗帘，洋洋洒洒地铺满了酒店房间的桌面。
一叠关于里昂会议的资料散落着，每一页的页脚都躺着沈瑶娟秀又锋利的批注。
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半张绝美的脸，上面是她刚刚通宵修改完毕的ppt演示文稿。
旁边，几页密密麻麻的法语笔记，和数本关于法国南部旅游市场的参考书，昭示着她昨夜的辛劳。
沈瑶已经不知疲倦地工作了多久。
两个小时？
或许更久。
对于即将到来的硬仗，沈瑶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准备充分”，只有“准备过度”。
“叮咚——”
手机屏幕骤然亮起，邮件提示音在寂静的房间内显得格外清脆。
沈瑶目光一凝，扫向发件人那三个字：程卫东。
搁下手中的签字笔，她纤细的指尖在微凉的屏幕上轻轻划开，一封简短到近乎突兀的邮件，撞入眼帘：
“沈瑶：这两天趁有时间可以出去游玩，工作不急。
程昱想参观卢浮宫，你陪同一下，资料可以带去里昂再看。——程卫东”
沈瑶的呼吸停滞了半秒。
盯着几行字，秀气的眉头下意识地蹙起，眸光深邃，她迅速分析着这封邮件背后隐藏的信息。
体恤下属？
让她放松？
笑话！
程卫东纵横商界几十年，时间比黄金还宝贵，怎么会有闲心关心一个实习生的娱乐活动？
程卫东想看什么？
看她沈瑶，是会欣喜若狂、迫不及待地扑上去，还是会矜持自重、游刃有余地应对？
看她在非工作场合，会展现出怎样的谈吐、品味与心性？
这是程昱自己的意思，还是程父的单方面安排？
沈瑶脑中瞬间闪过无数种可能性，每一种都对应着不同的应对策略。
从她决定接近程昱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不允许有分毫差池。
“嗡嗡——”
手机再次震动。
这次是程昱的微信消息，文字间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雀跃和期待！
【我爸说已经通知你了？十点大堂见？】
沈瑶的手指悬停在屏幕上方，精致的指甲盖泛着健康的淡粉色光泽。
没有立刻回复。
拒绝？
太不识抬举了，等于直接驳了程卫东的面子，愚蠢至极。
爽快答应？
又显得自己多么急切，好像巴不得黏上他儿子，落了下乘！
上赶着不是好买卖！
沉吟了足足一分钟，她莹白的指尖才在屏幕上轻巧地点动起来，字斟句酌地回复。
【资料还没整理完，不过既然程总亲自发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十点见。】
先表明自己勤奋工作的态度，并非玩忽职守。
点出这是“程总”的命令，她去是“恭敬不如从命”，姿态放得够低，给足了程卫东面子，又巧妙地将主动权抛了回去。
发送完毕，沈瑶立刻起身，姿态款款地走向衣柜。
不能是严肃的商务套装，太刻板。
也不能是奢华的品牌堆砌，太肤浅。
要休闲，要舒适，要精致得体，要看起来毫不费力，却又处处都是细节与心机。
沈瑶纤细的手指在一排排精心挑选过的衣物中逡巡，最终，落在一条米色的亚麻连衣裙上。
裙长及膝，剪裁是顶级的简约流畅。
完美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和笔直的小腿线条，材质是略带褶皱感的亚麻，自带一种法式的慵懒与松弛感。
脚上配一双浅棕色的平底芭蕾鞋，露出漂亮的脚踝。
手上则是一个小巧的藤编手袋。
这一身完美演绎了什么叫“巴黎时尚”，高级又毫不张扬。
妆容上，追求极致的“伪素颜”。
只用最顶级的贵妇防晒霜打了个底，营造出天生好皮肤的光泽感。
嘴唇点了点豆沙色的唇膏，眼妆几乎看不出痕迹，卷翘的睫毛根根分明。
就像是随意打扮一下，便能光彩照人的邻家女孩。
做完这一切，沈瑶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镜中的女孩，清纯中透着雅致、慵懒。
这是她想让程家父子看到的“沈瑶”。
...
九点五十，沈瑶准时出现在酒店金碧辉煌的大堂。
没有像普通女孩那样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而是优雅地站在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前，手中拿着一个文件夹。
封面是法文的“里昂会议资料”，旁边还夹着一本印刷精美的《卢浮宫精品导览》。
沈瑶这是在不动声色地告诉所有人：我沈瑶即便是在游玩，也时刻没有忘记自己的本职工作。
程昱早已等候在那里。
他今天穿得格外清爽，一件质感上乘的白色polo衫，搭配浅色的休闲长裤。
沐浴在从拱形窗外透进来的晨光中，整个人干净明朗，帅气得让人挪不开眼。
看到沈瑶，他眼睛瞬间一亮，快步迎了上来。
“准时如常。”
沈瑶唇角漾开一抹恰到好处的微笑，如春风拂过湖面，泛起阵阵涟漪：“我带了点资料，想着路上可以抽空看看。”
她轻轻晃了晃手中的文件夹，眼神清澈，看上去真的只是个一心扑在工作上的小女生。
“不用这么拼。”
程昱伸手，极为自然地接过了她手中的文件夹和导览书，顺手放进自己的双肩背包里。
他的动作带着一股不容拒绝的强势温柔：“我爸都发话了，今天的主题就是放松。
工作的事情，统统往后排。”
小小的举动，让沈瑶心中一动。
他主动为她分担，这个姿态，已经超越了普通同事的界限。
两人一同搭乘出租车，前往举世闻名的卢浮宫。
巴黎的街头，古典的建筑与现代的车流交织，形成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
沈瑶选择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似乎被窗外的景色吸引。
过了一会儿，她才故作不经意地侧过头，声音轻柔地问道：“怎么会突然想去卢浮宫参观？
之前好像没听你提起过这个计划。”
程昱转头看向她，车窗外的光影在他英俊的侧脸上跳跃。
“大学时候选修过西方艺术史，对那些名作心向往之很久了，一直想找机会亲眼看看。”
他的眼神温和，带着探询，“你呢？
对法国艺术这方面了解多少？”
沈瑶脸上却露出谦逊的微笑：“略懂一些皮毛罢了。”
她慢条斯理地从程昱的背包里抽出那本导览书，翻开一页，指尖点在一幅画的图片上。
“要说最喜欢的，应该是德拉克洛瓦的《自由引导人民》。”
她轻声说，“画里蕴含的澎湃激情，冲破一切束缚的力量感，非常能打动人心。”
这回答是她昨晚熬夜准备的无数个方案中，最优的一个。
德拉克洛瓦，法国浪漫主义的旗帜。
选择他，能不动声色地展露自己的艺术修养，又不像谈论达芬奇、米开朗基罗那般大众化。
并且《自由引导人民》这幅画充满了力量和激情，这恰好与她平日里展现出的冷静、自持、理性的形象形成一种强烈的反差。
这种“反差萌”，最能勾起男人该死的好奇心和探究欲！
果然，程昱闻言，双眸倏然一亮，语气中带着压不住的惊喜：“真巧，我也是！
高中那会儿，美术课上我还试着临摹过那幅画，虽然画得惨不忍睹，哈哈。”
他爽朗地笑了几声，车厢内原本有些客气的气氛，瞬间被拉近了不少。
...
卢浮宫前的玻璃金字塔广场上，游客排成了蜿蜒的长龙。
沈瑶看着那望不到头的队伍，正想着要不要建议换个地方，程昱却熟稔地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走向了旁边一个几乎没什么人的入口。
“提前预约了。”
他低声解释道，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让沈瑶的心跳漏了一拍。
特殊渠道，免排队。
这就是豪门继承人的特权。
宏伟壮丽的博物馆内部，瞬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和炎热。
丝丝凉意扑面而来，光洁的大理石地面，清晰地映照出来来往往的游客身影。
“我们从哪里开始参观？”
沈瑶抬眼询问，目光流转，带着恰到好处的求知欲，“是按照历史年代的顺序，还是依据艺术流派的划分？”
程昱眼中掠过一抹掩饰不住的惊讶，他似乎完全没想到，她会问得如此专业。
“这些你也懂？”
“哪里呀，”
沈瑶莞尔一笑，不骄不躁，眼睛仿佛会说话，“只是来之前临时抱佛脚，做了点功课而已。
既然是来参观学习的，总归要对基本的背景知识有点了解才行嘛。”
这话半真半假。
她确实是接到程卫东邮件后，连夜恶补了相关的艺术史知识，甚至将卢浮宫的重点藏品分布图都研究得透透彻彻。
她的初衷，可不仅仅是为了今天的参观。
而是为了在程昱面前，塑造一个全方位、无死角的“完美未来媳妇”形象。
与程昱同游，只不过是让这些精心准备的功课，提前派上了用场。
两人商议后，决定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开始欣赏。
漫步在幽深而寂静的长廊中，两旁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幅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传世巨作。
沈瑶并没有夸夸其谈，大多数时候，她只是安静地听着程昱的讲解。
偶尔才会停下脚步，针对某些特定的作品，发表几句简短精辟的评论。
沈瑶的见解，说不上多么高深，却总能从一个新颖独特的角度切入，展现出她与众不同的思维方式和敏锐洞察力。
“你看这幅波提切利的圣母像，”
伸出纤细的手指，她指向一幅神情哀婉的圣母画像，“画中圣母的表情，平静下面藏着一丝化不开的忧郁。
这跟同一时期其他画家笔下那种慈爱、祥和的圣母形象，有很明显的不同。”
顿了顿，沈瑶的声音空灵地在长廊中回响：“我觉得，这或许在某种程度上，反映了画家个人坎坷的精神世界和深沉的内心思考。
艺术，终究是艺术家内心的投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