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懒洋洋地洒在里昂老城的石板路上，将古老的建筑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边。
吃过一顿地道的法式午餐，程昱带着沈瑶，慢悠悠地在迷宫般的小巷里穿行。
“这边是圣让主教堂，典型的哥特式风格。
你看那个正门，上面的雕刻是《创世纪》的故事。”
沈瑶一边走，一边自然地介绍着。
声音清甜悦耳，仿佛不是在背诵旅游指南，而是在讲述自己家乡的故事。
程昱的脚步慢了下来，侧头看着她。
阳光下，沈瑶的皮肤白得像上好的羊脂玉，细腻得看不见一丝毛孔。
她说话时，长长的睫毛会跟着扑闪，像两把小扇子，在他心尖上轻轻扫过。
“这些拱廊是里昂老城区的特色，文艺复兴时期为了方便丝绸商人们雨天运货修建的。
你看廊顶的交叉拱顶设计，还有墙上的这些浮雕……”
沈瑶的手指轻轻划过冰凉的石壁，每一个细节都说得头头是道。
程昱彻底停下了脚步，在一座挂着历史建筑牌匾的教堂前，他眼神里的探究几乎要溢出来。
“你真的只是看了几眼旅游指南？”
他半信半疑地问，这个女孩给他的惊喜太多，多到让他觉得不真实。
沈瑶仰起头，看向教堂顶端那扇巨大的彩绘玻璃窗。
五彩斑斓的阳光穿透玻璃，在她精致的脸颊上投下梦幻般的光斑，让她整个人都笼罩在一层神圣又迷离的光晕里。
她轻声开口：“我父亲以前在文化馆工作，我小时候没事就泡在那里，最喜欢翻那些厚重的各式图册。”
这是实话。
她只是巧妙地隐去了那个狭小、潮湿、散发着霉味，只有几排旧书架的阅览室。
但那些斑驳的图册，是她贫瘠童年里，唯一能窥见外面世界的窗口。
走进教堂，喧嚣瞬间被隔绝在外。
淡淡的蜡烛和香薰的味道，高耸的穹顶让人的心不自觉地沉静下来。
游客们压低了声音，脚步轻得像猫。
沈瑶站在一幅巨大的圣母画像前，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画中的圣母玛利亚垂着眼眸，神情悲悯又温柔，仿佛能看透人世间一切的苦难与算计。
在她的注视下，沈瑶脑子里关于茶艺、话术、如何拿捏人心的念头，竟然一瞬间都烟消云散了。
艺术有一种可怕的魔力，它能直击人心最柔软的地方，让你暂时忘记一切伪装。
“你现在的表情……”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沈瑶猛地回过神，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转过头，撞进程昱深邃的眼眸里，那眼神看得她有些窘迫。
“抱歉，我……我走神了。”
她有些语无伦次，脸颊微微发烫。
程昱却摇了摇头。
“不，这样很好。”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颗石子，在沈瑶的心湖里投下圈圈涟漪，“人都该有那么一两样东西，能让自己忘记一切的热爱。”
这句话，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瞬间击中了沈瑶。
她一直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
她冷静、理智、目标明确，像一台精密计算的机器。
所有人都只看到她光鲜亮丽的表象，夸她聪明、能干、前途无量。
只有程昱。
他好像透过那层坚硬的壳，看到了里面那个，偶尔也会对真实与美好产生一丝渴望的，小小的自己。
这种被看穿的感觉，太危险了。
却又，该死的迷人。
走出教堂，重回阳光之下，沈瑶才感觉自己那加速的心跳平复了一些。
就在这时，程昱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他掏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林妍”两个字刺眼地跳动着。
程昱的眉头瞬间皱紧，毫不犹豫地按下了挂断键。
“不接没关系吗？”
沈瑶状似无意地问，语气里听不出半点波澜，眼神却紧紧锁定着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烦躁。
“她昨天闹得还不够丢人？”
程昱的语气里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我爸当时脸都黑了，差点当场发火。”
沈瑶没有接话，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转向远处，幽幽地说：“林小姐……可能也只是太在意你了。
女孩子嘛，有时候是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为林妍开脱，可每个字都精准地戳在程昱的雷点上。
“在意？”
程昱冷笑一声，眼里的嘲讽不加掩饰，“她只在意她自己的面子。
从小到大都这样，只要是她看上的东西，不管合不合适，都必须抢到手，像个被惯坏的小孩。”
尖锐的评价让沈瑶垂下的眼睫毛下，藏住了得逞的笑意。
很好。
林妍这个最强的潜在对手，在程昱心里的形象已经彻底崩塌了。
她见好就收，立刻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指着不远处热闹的街角：“前面好像有个手工艺品市场，我们去看看？”
“好。”
程昱的情绪立刻被她拉了回来。
市场里人头攒动，各种摊位琳琅满目。有色彩鲜艳的丝绸围巾，有造型古朴的手工陶器，还有香气四溢的奶酪和香肠。
沈瑶在一个卖手工香皂的摊位前停下了脚步。
香皂被做成各种可爱的形状，散发着天然的植物香气。
她仔细地挑了几块薰衣草和玫瑰味的。
“买给室友的礼物？”
程昱跟在她身边，饶有兴致地问。
“嗯。”
沈瑶将香皂用牛皮纸包好，放进包里，轻笑着说，“她们可能更喜欢名牌包包，不过我觉得，这种带着当地特色和手作温度的小东西，更有心意。”
一句话，四两拨千斤。
展示了自己念着朋友的情义，又不动声色地暗示了自己不盲目追求奢侈品的清雅品味。
程昱眼中的欣赏又浓了几分：“你总是想得很周到。”
回酒店的路上，程昱接到了他父亲程卫东的电话。
电话那头似乎在交代工作，程昱嗯了几声，挂断后转向沈瑶，带着一丝歉意：“我爸说晚上要和法方的合作伙伴一起吃饭，让我们自己解决晚餐。”
沈瑶心头一动，机会来了。
程昱接着说：“正好，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地道的里昂小酒馆，味道非常正宗。
想去尝尝吗？”
“好啊。”
沈瑶点头，笑容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迫不及待，也没有丝毫扭捏。
这是能进一步拉近距离的机会。
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得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