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色还暗着，远处偶尔传来几声鸡鸣。
沈瑶轻手轻脚地起床，生怕吵醒隔壁客房的程昱。
昨晚那套翡翠头面就放在床头柜上，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绿光。
沈瑶小心翼翼地打开木盒，指尖轻触冰凉的玉面。
程家大伯的认可来得突然，却也给了她莫大的底气。
手机屏幕亮起，程昱发来消息：“醒了吗？我给你带了早餐。”
沈瑶刚回复完，房门就被轻轻叩响。
程昱端着餐盘站在门外，头发还乱糟糟的，一看就是刚起床。
“这么早？”沈瑶让他进门。
程昱把餐盘放在桌上：“怕你饿着。”
他瞥见床头柜上的翡翠头面，眼睛都亮了，“大伯居然连这个都给你了，来之前我都不敢想。”
“嗯。”
沈瑶拿起一个水晶虾饺咬了一口，动作斯文秀气。
“这可是我奶奶的嫁妆，”
程昱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支翡翠发簪，语气里全是惊叹，“大伯一直说，要传给程家的长媳。”
沈瑶咀嚼的动作顿了一下。
长媳？
那不就是……
程昱看出她的心思，笑起来，伸手将那支精巧的发簪插进她如云的黑发里：
“别紧张，反正迟早是你的。”
沈瑶嗔了他一眼，心里却甜丝丝的，没舍得把发簪取下来。
她走到穿衣镜前，镜中的女孩黑发间一点翠绿，衬得那张巴掌大的小脸愈发肤白胜雪，顾盼生辉。
“今天什么安排？”
她转移话题，不想让他看出自己的心动。
“上午还要祭扫一处祖坟，中午祠堂聚餐，下午就自由活动了。”
程昱走上前，很自然地帮她理了理鬓角的碎发，“不过……”
沈瑶心里直翻白眼，你家祖宗真够多的，一处又一处，居然有这么多祖坟要扫！
她自然不懂，一个家族的发迹，往往从祖上就能看出端倪。
持家有道、教子有方的家族，能形成一股向上的风气。
即便中途家道中落，只要这股气在，假以时日，也必然能再出人中龙凤！
“不过什么？”她问。
“二姑说，下午要带女眷们去参观老宅新修的家塾，”程昱皱起眉头，“我总觉得她没安好心。”
沈瑶对着镜子调整着发簪的角度，唇角勾起一抹冷意：“意料之中。”
昨天吃了那么大的亏，那群人今天不变本加厉才怪了。
“要不，我想办法跟你一起去？”程昱不放心。
“不用。”
沈瑶转过身，黑发间的翡翠簪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流光溢彩，“你跟着，我反而不好发挥。”
程昱无奈地摇头：“瑶瑶你悠着点，别闹太大。”
沈瑶踮起脚，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吐气如兰：“放心，我有分寸。”
祭扫祖坟的仪式比昨天简单，但山路崎岖，女眷们穿着精致的旗袍和磨脚的高跟鞋，一个个走得花容失色，叫苦不迭。
沈瑶早有准备，穿了双优雅的低跟皮鞋，走在山路上稳稳当当，气息匀称。
“沈小姐体力真好。”
大姑在后面气喘吁吁，语气酸得能倒牙。
沈瑶佯装没听出话里的刺，回头露出一个无害的微笑：“我平时经常跑步锻炼身体。”
程琳穿着十厘米的恨天高，此刻脸都白了，落在队伍最后面。
之前掉进荷塘，她就发了低烧。
今早硬撑着起来，为了压沈瑶一头，穿的高跟鞋，现在只觉得脚下像踩着刀山，每一步都疼得钻心。
汉白玉的墓碑高大巍峨，庄严肃穆。
沈瑶站在程昱身边，跟着众人鞠躬行礼。
仪式进行到一半，司仪突然高声唱喏：“按照老规矩，新妇入门，当为先祖敬上第一炷香！”
刷！
所有人的目光，刀子一样齐刷刷地集中在沈瑶身上。
程昱眉头一拧，刚要开口护着她，沈瑶已经上前一步，声音清亮：“这是我的荣幸。”
她从司仪手中接过三炷清香，步履从容地走到香炉前，稳稳地将香插进炉心。
然后退后三步，对着墓碑，行了一个标准的祭拜大礼。
动作优雅得体，挑不出半点毛病。
程家大伯满意地点头，连一向不苟言笑的程卫东眼中，都闪过一丝赞赏。
大姑和二姑交换了一个失望的眼神，她们本想看沈瑶在这种庄重场合出丑，谁能想到，这寒门出身的丫头连这种冷门的老规矩都懂！
回程路上，沈瑶故意放慢脚步，落在队伍后面。
程琳果然像闻着腥味的猫，立刻凑了过来，挤出一脸歉意：
“沈姐姐，昨天真是对不起，我喝多了，脑子不清醒……”
“没关系。”沈瑶笑得像朵纯洁的白莲花，“我理解的。”
“其实我们全家都很喜欢你，”
程琳亲热地挽住她的胳膊，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是大伯他太严肃了，总让我们想办法考验你，看你够不够格。”
沈瑶差点当场笑出声。
颠倒黑白？
这谎撒得也太拙劣了。
程家大伯，明明是唯一对她释放善意的长辈。
“是吗？”
她却故作惊讶，眼睛瞪得圆圆的，“那可真是误会大伯了。”
“对了，”
程琳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待会儿参观家塾，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里面有个秘密藏书阁，放的全是咱们程家的传家宝。你想不想去看看？”
沈瑶演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可以吗？那都是宝贝吧？”
“当然！”
程琳见她上钩，热情得不行，“我带你偷偷去，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哦！”
沈瑶心里冷笑。
这么明显的陷阱，当她是三岁小孩哄吗？
但她面上不显，反而露出无比期待的表情：“那太好了！谢谢你啊琳琳！”
中午的祠堂聚餐，果然风平浪静。
沈瑶注意到，程家那群亲戚今天格外安静，连最爱搬弄是非的大姑都成了锯嘴的葫芦，只是时不时用那种阴恻恻的眼神瞟她。
反常即妖，沈瑶暗自警惕，这群人，肯定在憋着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招。
果然，饭刚吃完，二姑就站起来拍拍手，笑眯眯地宣布：
“好了，女眷们跟我去参观家塾吧，男人们就留在这儿喝茶聊天。”
程昱担忧地看了沈瑶一眼，沈瑶在桌下，微不可察地对他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别担心。
程家老宅的家塾是栋二层小楼，新修葺过，飞檐斗拱，古色古香。
二姑带着众人参观了一楼的讲堂和二楼的公共藏书室，嘴里滔滔不绝地介绍着程家“诗书传家”的优良传统。
“我们程家啊，最看重的就是教育和人品，”
二姑意有所指地瞟了沈瑶一眼，“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能进我们程家大门的。”
沈瑶假装没听懂，专心致志地欣赏着墙上的一幅字画，仿佛字比二姑的脸好看一百倍。
程琳趁着大家不注意，鬼鬼祟祟地凑过来：
“沈姐姐，现在没人，我带你去那个秘密藏书阁？”
“好啊。”沈瑶爽快地一口答应。
程琳带着她，七拐八拐，进了一条狭窄的走廊，尽头是扇毫不起眼的小木门。
程琳得意洋洋地掏出一把黄铜钥匙，炫耀道：
“这里平时都锁着的，我偷偷配了钥匙。”
沈瑶挑了挑眉，这么明显的破绽，程琳是真觉得她蠢得无可救药吗？
门后是间昏暗的小屋，弥漫着旧书和木头的味道，堆满了古籍和画卷。
程琳指着最里面一个上了锁的紫檀木柜子：“喏，那里面的东西最珍贵。
我去跟看门的婆婆拿钥匙，你在这儿等我一下啊。”
不等沈瑶回答，程琳就兔子一样快步溜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咔哒”一声。
门外传来了清晰的落锁声。
“幼稚。”
沈瑶摇摇头，抬手从发髻上取下翡翠发簪，用尖端在锁眼里轻轻拨弄了两下。
算了，还是用发卡吧，别把信物弄坏了。
她又从头发里摸出一根黑色的钢丝发卡，伸进锁孔。
前后不过三秒，锁芯“啪”地一声轻响，应声而开。
她推开门，正好看到程琳蹑手蹑脚，做贼心虚地下楼的背影。
沈瑶想了想，没有立刻跟上去。
转身回到那个所谓的秘密藏书阁，径直走向那个紫檀木柜子。
柜子根本没锁严实，轻轻一拉就开了。
里面只放着几卷用锦缎包裹的古画。
沈瑶小心地展开其中一卷，是一幅水墨淋漓的花鸟图，笔法清雅，意境悠远，落款赫然是：文徵明。
“真品？”
沈瑶惊讶地挑眉。
如果这幅《梅竹双清》是真迹，价值至少几千万，程家居然就这么大喇喇地丢在老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