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终酒会在国贸大酒店宴会厅举行。
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将整个会场映照得金碧辉煌，恍若梦境。
沈瑶端着一杯香槟，悄然立在角落的阴影里，耳边是手机听筒里母亲熟悉又带着点局促的声音。
“瑶瑶啊，那个……小程他回家，你问问他有啥忌口不？
喜欢吃咸的还是淡的？我好提前准备准备。”
沈瑶的目光穿过觥筹交错衣香鬓影的人群，精准地落在正被几位集团董事热情围住的男人身上。
程昱今天穿了一身剪裁精良的藏蓝色西装，领带的款式有些眼熟，是她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
他随意地站着，单手插袋，另一只手轻晃着酒杯，周身散发着一种浑然天成的矜贵，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场让他像鹤立鸡群。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注视，男人遥遥地朝她举了举杯，嘴角勾起一个只有她能看懂的带着点坏的笑。
就在这时，宴会厅里突然爆发出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程氏集团的掌舵人，程卫东，竟拿着话筒走上了舞台。
那张常年出现在财经杂志封面上的脸，此刻竟难得地露出了几分轻松惬意的笑容。
“各位同事！”
程卫东声音洪亮，通过音响传遍整个大厅，“今年，我们程氏业绩再创新高！辛苦大家了！
在这里，除了年终奖之外我没什么好表示的，就给大家献丑，唱首歌！”
台下顿时一片叫好声和口哨声。
音乐响起，前奏一出，沈瑶差点被嘴里的香槟呛到。
是《爱拼才会赢》。
她做梦都想不到，平日里不怒自威，开会时一个眼神就能让高管们噤若寒蝉的程卫东，居然会在年会上选这么一首……接地气的闽南语歌曲。
“妈，我这边有点事，先挂了。”
沈瑶匆匆挂断电话，饶有兴致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程卫东的闽南语发音带着浓重的口音，并不标准，但架不住他气势雄浑，情感饱满。
唱到高潮处，“三分天注定，七分靠打拼，爱拼才会赢”时，他甚至激动地挥起手臂，示意全场跟他一起合唱。
画面太有冲击力了。
沈瑶下意识地寻找程昱，发现他非但没有觉得丢脸，反而笑得前仰后合，还掏出手机，堂而皇之地录起了像。
聚光灯下的程卫东不像什么商界巨鳄，更像一个在公司年会上喝嗨了，忍不住要上台露一手的普通中年男人，一个……享受着节日气氛的父亲。
“怎么样，我爸唱得还行吧？”
程昱不知何时已经溜到了她的身边，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酒气，混着他独特的木质香调，像猫一样无声无息。
沈瑶轻笑出声：“完全没想到，程董还有这么……狂野的一面。”
“他年轻的时候比这疯多了。”
程昱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吹得她耳廓痒痒的，“我听我妈说，有次他在酒桌上喝多了，直接跳上桌子，当着所有人的面背《将进酒》，把我妈的脸都气绿了。”
沈瑶几乎能想象出鸡飞狗跳的画面，忍不住莞尔。
看来程昱骨子里跳脱活泼的劲儿，是遗传了他爹。
台上，程卫东一曲终了，鞠躬下台，全场掌声雷动。
他似乎唱上了瘾，意犹未尽地又抢过话筒，加唱了一首撕心裂肺的《西海情歌》，才在众人善意的起哄声中，红光满面地回到了主桌。
“对了，”程昱的眼神忽然正经起来，眸光里闪着细碎的亮光，“刚才……是阿姨的电话？”
沈瑶点头：“嗯，问我你爱吃什么，她好提前准备。”
程昱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像发现了新大陆的哈士奇：
“真的？她问我了？那……那我可得好好想想，报个菜名……”
他那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逗笑了沈瑶。
“你可别太夸张了，”
沈瑶伸手，没好气地捏了捏他的手背，“我家就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别指望什么山珍海味。”
“我就爱吃家常菜！”
程昱立刻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你忘了？我上次去你公寓，被你那盘番茄炒蛋折服，连干了三大碗白饭！”
那是好几个月前的事了。
毫无征兆的，程昱突然袭击她租的那个小破公寓，说是要检查她的生活状况。
沈瑶冰箱里空空如也，只好临时用仅剩的几个鸡蛋和番茄，给他做了个菜。
结果，这位吃惯了米其林大餐的太子爷，硬是把那一盘卖相极差的番茄炒蛋和一锅米饭扫荡得干干净净，吃完还餍足地打了个嗝。
他见沈瑶不说话，又忍不住凑近了些，小心翼翼地问：
“说真的，叔叔阿姨……真的不介意我家的……情况吗？”
“介意什么？”
“就是……”程昱斟酌着词句，一脸认真，“我家……是不是太有钱了点？”
“噗嗤——”
沈瑶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话要是让外面那些想挤进豪门的女人们听见，非得骂他一句凡尔赛不可。
“程昱，”
她收起笑容，难得正色地看着他，“我爸妈都是最普通的工薪阶层，但他们有自己的骨气。
他们不会因为你有钱就上赶着巴结你，更不会因为你有钱就怕你。”
程昱脸上的戏谑瞬间消失，肃然起敬：“那……那我更得好好表现了。”
酒会进行到一半，沈瑶起身去洗手间补妆。
刚推开隔间的门，就听见外面两个穿着礼服的女员工正在洗手台前压低声音议论。
“哎，听说了吗？那个沈总监，今年春节要带程总回她老家见父母呢！”
“真的假的？这么快？！程董能同意？”
“谁知道呢……人家手段高明呗，你没看今天年会，她连礼服都跟程总的是情侣色系。心机啊！”
“啧啧，真是一步登天，寒门里飞出的金凤凰……我看是工于心计的捞女还差不多……”
后面的话越来越难听。
沈瑶面无表情地推开隔间门，踱步而出。
两个正在嚼舌根的女员工一看来人是她，脸上的血色“刷”的一下就褪得干干净净，像两只被掐住了脖子的鸡，瞬间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