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人体育馆一夜的疯狂，像一场足以载入互联网史册的焰火。
将“脉冲”这个名字，烙印在了京城百万大学生的心尖上。
后台数据监控室里，代表着“日新增”的曲线，在经历了九十度垂直攀升的巅峰狂欢后，并没有像昙花一现的烟火般坠落。
它依旧保持着一个让所有竞争对手都眼红的陡峭增长斜率。
日活用户，像滚雪球一样朝着百万大关，疯狂冲刺！
瑶光控股永远灯火通明的顶层技术会议室。
cto李默，正死死地盯着数据墙，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
脚下的烟灰缸里，已经堆满了烟头。
“不行。”
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们的算法模型，撑不住了。”
他指着数据墙上几条上下剧烈波动，代表着“用户停留时长”和“次日留存率”的曲线。
技术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力的挫败感。
“用户量小的时候，咱们这套‘大杂烩’式的推荐还能玩得转。
可现在，用户画像越来越复杂，兴趣点越来越分散。
我们就像一个拿着渔网，想去捞海里特定一滴水的傻子！”
他猛地一拳，砸在了桌子上！
“推荐的精准度，时好时坏！
有时候甚至会给一个天天看美妆视频的小姐姐，推送打游戏的糙汉子！
再这么下去，用户就会觉得我们是个智障App！
我们用一场奇迹换来的流量，不出一个月，就会跑得一干二净！”
李默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某种巨大的决心。
他转过身，看着坐在主位上静静听着的女人，坦诚说道：
“沈总，我擅长的是系统架构，是带兵打仗，是保证服务器在海量用户的冲击下不崩盘。”
他顿了顿。
“但在最核心的，决定我们‘脉冲’生死存亡的‘个性化推荐算法’上……
我承认，我不是最顶尖的专家。”
“我们需要一个，真正的‘算法工程师’。”
所有人都明白，李默这番话，意味着什么。
陈志明忽然站了起来。
“沈总……”
“我……我知道几个人。”
“他们，或许就是你要找的人。”
……
京城，五道口。
这个被称为“宇宙中心”的地方，白天是无数技术天才改变世界的战场。
夜晚，则被大排档的油烟味、廉价啤酒的泡沫和年轻人无处安放的荷尔蒙彻底占领。
沈瑶和李默，就坐在一家连招牌都油得看不清字的路边苍蝇馆子里。
桌子是黏的，凳子是晃的。
空气里弥漫着油泼辣子的呛鼻味道，烤串的孜然香和汗味交织而成的气息。
李默浑身不自在。
他无法想象，沈瑶这样的女人，是怎么能如此云淡风轻地坐在这片油腻嘈杂的“地狱”里的？
沈瑶却只是慢悠悠地，用开水烫着廉价餐具，眼里没有半分嫌恶。
她出身底层，这样的市井生活早经历过。
终于。
三个男人拨开塑料门帘，走了进来。
为首的那个，大概三十岁出头，穿着一件印着“hello world”，洗得发黄起球的旧t恤。
头发乱得像个鸟窝，下巴上甚至还有些没刮干净的胡茬。
整个人透着被生活反复捶打过的潦倒颓丧的气息。
隐藏在黑框眼镜后面的却是锐利！
“你就是沈瑶？”
男人开了口，声音冷硬。
他甚至懒得跟他们客套，拉开凳子就坐了下来。
他身后的两个同伴，也是一副同样桀骜不驯的，看谁都像傻逼的表情。
陈志明急得满头大汗，刚要开口介绍，那个男人就已经用毒舌直接开火了！
“你们脉冲那个推荐算法，”
他叫林风，圈内出了名的技术大神，也是出了名的……疯狗，“我看过了。”
他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嘲讽轻蔑的弧度。
“简直是……小学生的玩具。”
“我甚至怀疑，你们的推荐逻辑是不是就是简单粗暴地，把点赞最多的视频随机喂给用户？
这种东西，也能叫‘算法’？
你们别侮辱了这个词。”
这话，又毒又狠！
简直就是指着李默的鼻子，骂他是废物！
李默技术宅的脸“唰”的一下就涨成了猪肝色！
刚要发作，一只小手举起，却制止了他。
是沈瑶。
脸上依旧挂着微笑。
“林工，喝口水，消消气。”
她亲自给林风倒了一杯茶水。
瞬间就让林风满身的尖刺无处发力。
林风皱着眉没说话，眼底的警惕和不屑却更深了。
这个女人，不简单。
就在他准备说出更难听的话，把这两个不速之客直接赶走。
“我研究过，你们之前在‘快讯’做的那个‘天玑’项目。”
“轰——！！！”
林风的身体，猛地一僵！
两个同伴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惨白！
天玑！
这个名字，是他们三个人心中，永远的痛！
是他们职业生涯里，最大的滑铁卢！
也是让他们被整个行业拉黑，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
他们因为项目的失败，被leader甩锅。
被公司裁掉，背上了“眼高手低”、“夸夸其谈”的骂名！
这件事，是他们最大的耻辱！
这个女人，她是怎么知道的？！
沈瑶却不给他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她看着林风瞬间失去所有血色的脸，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坦白说，那个项目，技术上，是完美的。
你们当时设计的‘多目标深度学习排序模型’，至少领先了国内同行两年。”
她每说一句，林风的瞳孔就收缩一分！
因为，她说得分毫不差！
全都是他们当时未曾公开过的核心技术细节！
“可惜……”
沈瑶话锋一转。
“你们选错了战场！”
“‘快讯’要做的是什么？是严肃新闻！
用户看的是信息，是事实！
这种场景下，你把算法玩得再花里胡哨，给用户推荐一万篇他可能感兴趣的文章，也比不上头版头条上一条能影响国计民生的重磅新闻！”
“你们不是输给了技术，也不是输给了对手！”
“你们，是输给了，一个根本就不需要你们的产品方向！”
……
林风呆呆地看着她。
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
而这，还仅仅只是个开始！
沈瑶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U盘，轻轻地推到了林风的面前。
“我这里，有战场。”
她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脉冲后台，脱敏后的整整三千万条，最真实鲜活的用户行为数据。”
“我这里，有钱。”
“你开个价，只要你敢要，我就敢给！”
“我现在，只缺一个，能把这些全都变成印钞机的‘算法工程师’。”
她缓缓地站了起来。
“给你三天时间。”
“用这份数据，做出一个，比我们现有推荐效果好20%的模型。”
“做到了，”
她顿了顿，红唇轻启，“我给你开三倍年薪，加七位数的期权，让你当脉冲的首席算法科学家。”
林风猛地抬起头，赤红的眼睛死死地锁着她！
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一半是被人当众揭开伤疤的巨大羞耻！
一半是压抑了太久太久，几近熄灭的天才火焰，被这个疯女人重新点燃的悸动！
许久。
他才缓缓地扯动了一下僵硬的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也敢在我面前玩激将法？”
“你凭什么，就这么笃定我能行？”
沈瑶笑了。
“能不能行，三天后就知道了。”
她转过身，踩着高跟鞋离去。
只留给他们一个，纤细却无比强大的背影。
“但我相信我的判断。”
“因为，真正的天才……”
她的声音，透过喧嚣的夜风清晰地传了过来。
“就像黑夜里的钻石，即便蒙尘，也掩盖不了光芒。”
……
话音落。
人已远。
林风呆呆地坐在原地，看着桌上闪着幽微蓝光的小小U盘。
它像一个潘多拉的魔盒。
打开它，可能会迎来又一次更彻底的失败和羞辱。
也可能……
会迎来一个，让他压抑了太久太久的，真正的可以让他尽情燃烧自己的崭新世界！
“老大……”身边的同伴，声音发颤，捅了捅他。
林风没有回应。
他沉默了半晌。
然后，在一众错愕的目光中，他猛地从自己破旧的双肩包里，掏出了一台同样破旧的笔记本电脑！
他甚至都顾不上这里油腻的环境，嘈杂的人声！
“啪”的一声，他打开电脑，将U盘插了进去！
两个同伴看到他这个动作，全都倒抽一口冷气！
他们看见了林风的眼睛里重新燃起了两簇熊熊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