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流G700私人飞机，平稳得像悬浮在万米高空的宫殿。
机舱内铺着厚重的羊绒地毯，将引擎的轰鸣隔绝成一片遥远的潮汐声。
空气里，只剩下顶级皮革与恒温香氛系统混合，属于金钱的寂静味道。
返航途中。
沈瑶蜷在沙发里，身上盖着一条Loro piana的羊绒薄毯，赤着脚，白皙的脚踝在昏黄的壁灯下，像上好的羊脂玉。
她没睡，只是闭着眼，像一只刚刚结束了一场血腥狩猎，正在巢穴里舔舐爪牙的雌豹。
慵懒，放松，却依旧透着致命的危险。
对面的独立沙发上，坐着林雅。
这位在京圈呼风唤雨了半辈子的程家女主人，此刻卸下了所有雍容的伪装。
她身上宝蓝色的丝绒旗袍，在长达数十小时的对峙中，已经起了几道不甚明显的褶皱。
一张保养得宜的脸上，写满了战后的疲惫与萧索。
两个人，一路无话。
这片由金钱堆砌起来的绝对密闭空间里，弥漫着风暴过境后的诡异平静。
终于，林雅动了。
她缓缓地站起身，走到吧台，亲自为沈瑶倒了一杯1982年的罗曼尼·康帝。
水晶杯壁与殷红的酒液碰撞，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像一声投降的钟鸣，敲碎了死寂。
她端着酒杯走到沈瑶面前，姿态放得很低，甚至带着一丝卑微。
“这次，谢谢你。”
沈瑶缓缓地睁开了眼。
她没有立刻接过酒杯。
只是静静地看着林雅，看着这个曾经将她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女人脸上复杂的表情。
有感激，有认输，还有一丝残存的不甘心。
“不用谢我。”
沈瑶终于伸出手，接过了价值不菲的红酒。
她没有喝，只是在指尖轻轻地晃动，看着殷红的酒液在杯壁上挂出一道道漂亮的泪痕。
“我救你，不是为了你。”
她的声音瞬间就剖开了林雅所有虚伪的客套，将最血腥的真相赤裸裸地摊在了她的面前。
“你是为了程昱，为了程家。”
林雅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句苍白的事实。
“是。”沈瑶承认得坦然。
林雅看着她许久，终于像是泄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回对面的沙发里，发出一声带着浓重无力感的苦笑。
“我斗不过你。”
“从始至终，我都小看了你。
小看了你这根从泥潭里长出来的野草，到底有多坚韧，多……不要命。”
然而——
沈瑶却笑了。
她放下酒杯，缓缓地坐直了身体。
她看着对面已经彻底缴械投降的女人，摇了摇头。
“妈。”
这一声“妈”，喊得平静，却让林雅的身体猛地一颤！
“你不是小看了我。”
“你是高估了你自己。”
“也……”
“小看了你的儿子！”
林雅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你以为，”
沈瑶的身体微微前倾，一股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强大气场，瞬间将整个机舱的气压都降到了冰点！
“你给他看那段视频，是想让他看清我的‘真面目’，是想让他知道，他娶回家的，是个多么心机深沉，不择手段的女人。”
“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都是为了他好，是为了保护他，保护程家。”
“但你知不知道……”
沈瑶的声音陡然拔高！
带着睥睨天下的傲慢和……悲悯！
“从他决定爱上我的那一刻起！”
“我的所有面目，在他眼里，就都是真的！”
轰——！
林雅的大脑一片空白！
“为了从泥潭里爬出去，把他当成跳板的我，是真的。”
“在华尔街为了护住程家，不惜赌上自己全部身家性命的我，也是真的。”
“在家里会对他撒娇，会赖在他怀里不肯起床的我，还是真的。”
“好与坏，善与恶，真心与算计……”
沈瑶看着林雅因为震惊而彻底扭曲的脸，笑了。
“他爱的，从来都不是一个完美的，符合你所有标准的‘程家儿媳’。”
“他爱的，是一个完整的，活生生的，为了活下去可以不择手段，但为了他也可以不要命的……”
“沈瑶。”
这番话，将她作为母亲的那点可悲又可笑的自以为是劈得粉碎！
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这才发现，她自以为最了解的儿子，她以为她可以用母爱牢牢掌控的儿子……
她根本，一点都不懂。
甚至，还不如那个在商场上杀伐果断，对后宅之事从不过问的丈夫，程卫东……懂他。
“你精心算计，费尽心机，甚至不惜跟外人联手，演了那么久的一出大戏，想拆散我们。”
沈瑶缓缓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早已面如死灰，彻底失语的女人。
她俯下身。
红唇几乎要贴上林雅的耳廓。
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见的嗓音，轻声说道：
“可你有没有想过，”
“我和程昱之间……”
“每天，也都在‘演戏’啊。”
林雅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喜欢我野，我就在他面前，把全世界都踩在脚下。”
“我喜欢他疯，”
沈瑶的指尖，轻轻地划过自己嫣红的唇瓣，眼波流转，媚态横生，“我就逼着他，为我一个人，俯首称臣。”
“我们都在乐此不疲地，扮演着那个，能让对方更爱自己，更能激起对方征服欲的角色。”
她的声音顿了顿，凌迟着林雅最后一点可悲的自尊！
“演着，演着……”
“就变成真的了。”
说完。
她直起身，缓缓地端起面前那杯，从始至终都没碰过的红酒。
然后，在林雅呆滞的目光中，她对着空气遥遥一敬。
像在敬那个曾经妄图与她为敌，此刻却成了她手下败将的另一个“演员”。
红唇微启，吐出最后一句话，彻底终结了这场旷日持久的婆媳战争。
“所以，妈。”
她微微一笑，笑容明艳，又残忍。
“我们都一样，个个都是戏精。”
“只不过……”
“我的演技，比你好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