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镇的夜，沉甸甸地罩下来。
细长的乌篷船，吱呀一声，划破了枕水人家的千年幽梦。
空气里，是潮湿的木头味混杂着岸边酒肆里飘来的，若有若无的桂花酒香。
沈瑶没有立刻回京城。
峰会结束的当天下午，程昱就从京城飞了过来。
他什么也没说，直接包下了镇子里最幽静的一间百年老宅。
宅子临河，推开窗就是咿咿呀呀的流水和对面屋檐下挂着的，一串串昏黄的红灯笼。
此刻，两人正泛舟河上。
晚风带起了水面的寒气。
沈瑶只穿了单薄的白色西装，刚觉得有些凉，一件带着男人滚烫体温和清冽雪松气息的黑色羊绒大衣，就从身后将她裹了住。
“冷不冷？”
程昱从背后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下巴轻轻地抵在她馨香的发顶，声音低沉。
沈瑶摇摇头，将全身的重量都懒懒地靠进他坚实滚烫的怀里。
她看着小船划开水面，将岸边的万家灯火揉碎成一片流动的碎金，心里因为峰会而绷紧的弦，终于松了下来。
“下一步，”程昱收紧了手臂，将她抱得更紧，“打算怎么做？”
男人没有问她累不累，也没有说没用的安慰话。
他只问她，下一步的棋，要落在哪里。
他永远是她最默契的战友。
沈瑶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伸出手，覆在他圈在自己腰间的大手上，轻轻地摩挲着。
“马云山这次的联合封杀，看上去是冲着我来的，刀刀见血。”
她看着水面倒映的灯火，漂亮的桃花眸里，映着一片比灯火还要璀璨的碎光。
“实际上，他这是杀鸡儆猴。”
“阿宝商会里的那些物流公司，顺路、三通一达，有一个算一个，或多或少都拿过阿宝的投资。
马云山振臂一呼，他们不敢不从。
毕竟，谁也不想成为那只被他拎出来祭旗的鸡。”
程昱没说话，只是低下头，滚烫的薄唇，若有若无地厮磨着她敏感的耳廓。
无声的信号。
他在听，他在等，等他的小狐狸，亮出她藏在身后，那条最让人意想不到的尾巴。
沈瑶被他弄得有些痒，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软糯的笑意。
“可是……”
她缓缓地转过头，在男人骤然变得幽深炙热的目光中，抬起眼，看着他。
“人心，不是铁板一块。”
！！！
程昱的眼眸瞬间就亮了！
他看见了她眼底正在熊熊燃烧，傲慢又狡黠的火焰！
“我已经让李默去私下接触几家物流公司的二把手了。”
沈瑶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点了一下他高挺的鼻梁，动作亲昵又带着几分女王般的调教意味。
“大老板们被资本绑着，身不由己。
可那些真正掌握着地方大区实权，干得比谁都多，分得却不一定比谁都匀的二把手们呢？”
“不是所有人都想一辈子给阿宝当小弟的。”
“尤其是，当有一个比阿宝给的更多，前景更广阔的机会，摆在他们面前的时候。”
程昱彻底明白了！
釜底抽薪！
不！
比釜底抽薪还要狠！
这个小妖精，她根本就没想过去跟马云山正面硬刚！
她要直接从马云山好不容易才搭建起来的“铁桶阵”内部，策反他的兵！
她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屠龙刀”，是怎么反过来，一刀一刀，将他自己凌迟得鲜血淋漓的！
“我要策反他们。”
沈瑶的眸子在乌镇温柔的夜色里亮得惊人，像两颗划破天际的寒星！
带着让男人为之疯狂的野心！
“我已经让音符跳动的技术团队，连夜开发出了一套全新的流量扶持模型。”
“只要他们愿意跟我们并夕夕签独家合作协议，音符跳动每天超过十亿的活跃用户流量，就会像自来水一样，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灌进他们专属的品牌推广渠道里！”
“我还要在并夕夕未来的物流体系规划里，承诺给他们最高优先级的战略合作地位！”
赤裸裸的阳谋！
是任何一个有野心，不甘于人下的“二把手”，都无法拒绝的致命诱惑！
用阿宝系最不屑一顾，却又最垂涎三尺的流量，去撬动阿宝系最引以为傲的根基！
一场对人性，对欲望最精准的豪赌！
“呵……”
程昱再也忍不住，发出一声低低的闷笑。
他一把捏住她小巧又精致的下巴，强迫她仰起头，看着自己的眼睛！
“我的小狐狸，”
“算盘，打得真精。”
沈瑶被他看得脸颊发烫，刚想别开脸，男人却猛地低下头！
一个带着深吻狠狠地落了下来！
他不再有任何克制！
疯狂地撕咬着，掠夺着他的全世界！
这个吻，比乌镇的夜色更缠绵，比河里的流水更滚烫！
许久，唇分。
两人额头相抵，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程昱看着她因为缺氧而微微张开的红唇，看着她眼底狡黠又得意的光，笑了。
他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
“钱不够，我给你。”
“人手不够，程氏的市场团队随时待命。
只要你一句话，他们明天就能飞到全国任何一个城市，帮你去谈。”
沈瑶的心狠狠地颤了一下。
她看着眼前这个，将“无条件宠溺”六个大字明晃晃地写在脸上，帅得人神共愤的男人，眼眶一瞬间有些发热。
她伸出手，主动地圈住了他结实的脖颈，将脸深深地埋进他带着清冽气息的颈窝里，声音带上了一丝闷闷的鼻音。
“钱，我有。”
“我沈瑶的并夕夕，还烧得起。”
她顿了顿，抬起头，在他的下巴上轻轻地咬了一口。
力道不重，却带着几分小野猫般的挑逗。
“不过……”
“人情……可能真的要借你一个。”
程昱的眉梢得意地一挑，一副“我就知道你会求我”的欠揍表情。
“说吧，我的女王陛下，想让我替你摆平谁？”
沈瑶也笑了。
她从他滚烫的怀里退出来，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乌篷船的船头。
晚风吹起她乌黑的长发，和宽大的衣摆，整个人，像一朵清冷又危险的白玉兰。
她的目光，越过这片温柔旖旎的江南水乡，越过连绵的青山。
望向了遥远的，权力与欲望交织的北方之都。
京城。
“我要见一个人。”
“一个……”
她缓缓地转过身，漂亮的桃花眸里盛满了让程昱都看不懂的，高深莫测的笑意。
“能让马云山，都忌惮三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