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北大学，沈瑶和程昱走到哪里，都有被当成珍稀动物围观的烦恼。
去食堂吃个饭，周围能里三层外三层围满“假装路过”的学弟学妹；
去操场散个步，分分钟能被要求签名的粉丝堵得寸步难行。
程昱的脸黑了好几天。
他好不容易才盼到能跟他家小疯子过几天清净日子，结果倒好，身边天天围着一群嗷嗷叫的电灯泡，连牵个手都要被人用八倍镜围观。
最终，两人只能放弃了在校园里“正常活动”的念头，一头扎进了整个清北园里最清静的地方，总图书馆。
特别是五楼的古籍特藏阅览室，偏僻，冷清，来这里的，大多是些埋首故纸堆，不问世事的老教授和博士生。
这里成了他们俩专属的“世外桃源”。
这天下午，阳光正好，金色的光束透过古老的雕花木窗，在落满灰尘的空气里拉出长长的光带，像一条条凝固的时光隧道。
程昱接了个电话，眉头就皱了起来。
是程家的急事，一个海外的并购案出了点岔子，需要他立刻回去主持一场视频会议。
他挂了电话，俊脸上写满了不爽。
他走到沈瑶身边，从身后俯下身，不由分说地就将正埋头在浩如烟海的文献里，找资料找得两眼发直的小女人，连人带椅子转了过来，面对着自己。
“我出去一趟。”
男人的声音带着一股浓浓的“老子很不高兴”的怨气。
他弯下腰，双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将她整个人都圈在了自己与椅子之间，形成一片狭小的空间。
高大的阴影瞬间就笼罩了下来，带着一股独属于他清冽又充满侵略性的雪松气息，将她温柔地捕获。
“不准跟别的男生说话。”
他低头，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挺翘的鼻梁，像只正在标记自己领地的大型猛兽，霸道得不讲道理。
“听见没？”
沈瑶被他这副幼稚又爱吃醋的模样逗笑了。
她仰起脸，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勾住了他线条分明的下巴，一双漂亮的桃花眸里波光流转，媚得能勾魂。
“那……要是别的女生呢？”
她故意逗他。
程昱的眸色瞬间就沉了下去。
他想也不想地，低下头，在那片让他食髓知味的嫣红唇瓣上，惩罚性地重重啄了一下！
“女的，”
他滚烫的薄唇，若有若无地厮磨着她的唇角，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气声，咬牙切齿地低语。
“更不行！”
说完，他才直起身，又像是不放心，伸出手，宠溺地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
转身，迈开长腿，头也不回地走了。
留下沈瑶一个人，捂着自己被亲得有些发烫的唇角，看着他消失在书架尽头的背影，无奈又甜蜜地笑了。
这个幼稚鬼！
天下第一大醋缸！
收回思绪，沈瑶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到了眼前厚得像砖头一样的《用户行为心理学》上。
她需要在这本书里，找到一个足够新颖的切入点，作为她毕业论文的理论基石。
时间，在指尖翻动书页的“沙沙”声中，一点一点地流逝。
阅览室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就在沈瑶看得入神时，一阵带着几分刻意的轻微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啪嗒”一声轻响，一本书，不偏不倚地，掉在了她的脚边。
沈瑶的思路被打断，下意识地蹙了蹙眉。
她弯腰，捡起了那本书。
是一本崭新的《从0到1——商业的本质》。
“啊！对不起！对不起学姐！我不是故意的！”
一道清脆又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慌乱的女声，从头顶传来。
沈瑶抬起头。
面前，站着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孩。
女孩很高，很瘦，一头乌黑的长发像海藻一样披散在肩头，衬得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愈发清纯动人。
是那种扔进人群里，最容易激起男生保护欲的“小白花”长相。
可她的眼睛……
沈瑶的目光，在那双眼睛上停留了一瞬。
一双很亮的眼睛，亮得像闪闪的星星。
里面，没有同龄女孩的懵懂与天真，反而，透着一股与她清纯外表截然不符的，偏执坚定，和……勃勃燃烧的野心！
女孩似乎完全没注意到沈瑶审视的目光。
她只是看着自己刚刚捡起来的书，像是忽然认出了什么，漂亮的眼睛瞬间就瞪圆了！
惊喜、崇拜、激动……
种种复杂又炙热的情绪，像宇宙大爆炸一样，在那双眼睛里轰然引爆！
“您……您是……沈瑶学姐？！”
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沈瑶看着她脸上堪称“教科书级别”的粉丝见到偶像的表情，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我是。”
下一秒！
女孩像是得到了某种确认，整个人激动得脸都红了！
她抱着怀里那摞厚厚的书，往前一步！
“学姐你好！我叫张泽天！是新闻传播学院大三的学生！”
她的语速很快，像是在背诵一篇早已烂熟于心的演讲稿，充满力量！
“我……我关注您很久了！您是我唯一的偶像！”
“我每天都会花至少五个小时的时间，去研究‘并夕夕’的用户增长模型，去分析‘音符跳动’的推荐算法！
我把您在公开场合所有的演讲和采访，都看了不下十遍！”
她抬起头，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地盯着沈瑶！
眼神像是在看一座，她毕生都渴望翻越的，金光闪闪的神山！
“学姐！”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的梦想，就是成为像您一样优秀的女企业家！”
“不！”
她像是觉得这个说法还不够精准，又重重地摇了摇头！
“我的目标，就是要成为——”
“下一个沈瑶！”
！！！
阅览室里安静的空气，仿佛都被她这番石破天惊的宣言烧出了一个窟窿！
沈瑶安静地听着，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得体微笑。
可她的心里却掀起了一丝微妙的波澜。
她看着眼前这个将野心和欲望明晃晃地写在脸上，甚至连一丝一毫的掩饰都懒得做的年轻女孩。
有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时光倒流。
她看到了很多年前，同样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廉价连衣裙，站在京城最繁华的国贸大楼下，仰着头看着高耸入云的摩天大楼，眼睛里燃烧着同样不甘与渴望的渺小自己。
那时候的她，也是这样。
急切，偏执，像一匹饿了很久的狼，为了能往上爬，为了能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步步为营，处处算计。
将每一次相遇，都当成一场可以利用的交易。
将每一个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人，都在心里暗暗地标好了价码。
眼前这个叫张泽天的女孩，无论是“不小心”掉落的书，还是这番看似“真情流露”的表白，都充满了精心设计过的熟悉味道。
只可惜……
沈瑶缓缓地收回了思绪，眼底所有的恍惚与追忆，都褪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属于胜利者的平静与从容。
她不再是当年那个，需要靠着算计和钻营，才能勉强在名利场里为自己争得一席之地的沈瑶了。
现在的她，是规则的制定者。
是所有野心家，都渴望成为的“传奇”。
她看着眼前这个满眼都是对“成功”二字最赤裸渴望的学妹，心里没有半分被冒犯的厌恶，也没有棋逢对手的欣赏。
只有一种过来人看小辈的淡淡悲悯。
复刻她的成功？
谈何容易。
这背后有太多先机，有太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血与泪，更有那个傻子毫无保留的爱与……托底。
这些，都不是靠着野心和模仿就能得到的。
但她，也无意去戳破一个年轻女孩，闪闪发光却又脆弱不堪的美好幻想。
沈瑶笑了笑，笑容里带着几分长辈对晚辈的温和与鼓励。
她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张泽天因为激动而微微有些颤抖的肩膀。
“有梦想，是好事。”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能抚平一切躁动与不安的力量。
“加油。”
说完，她便不再多言，只是对着她礼貌性地微微颔首，然后转身，重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她拿起厚重的《用户行为心理学》，翻到了自己刚才看到的那一页。
仿佛刚才“火花四溅”的相遇，不过是她漫长午后里一个无足轻重的小小插曲。
根本不值得在她心里再多停留一秒。
张泽天呆呆地站在原地。
她看着重新沉浸在书本里，美得不像凡人的背影，心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
她预想过无数种沈瑶的反应。
或欣赏，或警惕，或不屑……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平静，温和，像一位真正的神只，在云端之上俯瞰着她这个，还在泥潭里挣扎的渺小信徒。
不悲，不喜。
强烈的不甘与屈辱，猛地一下就从她心底最深处窜了上来！
她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里！
沈瑶……
总有一天！
我一定会让你，正视我！
我一定会站在，比你更高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了心头所有的波涛汹涌，脸上重新挂上了人畜无害的清纯笑容，转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阅览室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在书桌上投下一片温暖的昏黄。
沈瑶伸了个懒腰，合上了厚厚的书本，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程昱还没回来。
她百无聊赖地，点开了微信，给那个幼稚的醋缸，发了条消息。
【老公，开完会没？】
几乎是秒回。
【开完了。】
【在地下车库，上来接你。】
【今天有没有小男生跟你搭讪？】
【老实交代！】
沈瑶看着屏幕上几行充满霸道占有欲的文字，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纤细的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跳动着。
【没有小男生。】
她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不过，有个很有趣的……】
【小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