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门前，与乔凡娜随行的女仆似乎察觉到了这位白骑士不同寻常的烦躁，有些疑惑地轻声问道：“大人？”
乔凡娜猛地回神，指尖深深陷入掌心。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心中反复告诫：“冷静，乔凡娜，这是那孩子的私事，与你无关...”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拉斯洛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那沉稳的节奏仿佛有种奇异的魔力，让乔凡娜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她下意识地挺直脊背，银甲在斜阳下泛着冷光。
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拉斯洛站在门廊的阴影中，深邃的眼眸在晨色中显得格外深邃：“好久不见，乔凡娜。”
他唇角带着惯常的笑意，可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她铠甲上未干的露水。
乔凡娜行军礼的动作略显僵硬，剑鞘与银甲碰撞出清脆的声响：“陛下。”
她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摩拉维亚已平定。”
“奇怪...”
当她的目光触及拉斯洛平静的面容时，心中翻涌的烦躁竟如潮水般退去。
就像当年在战场中，当她在混乱的战场上看见主帅旗帜依然屹立时的那种安心感。
拉斯洛伸手虚扶她起身时，指尖不经意掠过她冰凉的手甲。
这个细微的接触让乔凡娜微微一颤，她注意到他袖口沾着未干的墨迹，还有衣领处一抹不易察觉的嫣红。
“辛苦了。”拉斯洛侧身让出通路，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扫过她紧握的剑柄，“进来详谈？”
乔凡娜微微一怔，不自觉地后退半步：“我还穿着盔甲...不合礼仪。”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作为征战沙场的统帅，她何时在意过这些繁文缛节？
“我这是怎么了...”
她在心中自问，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磨损痕迹。这些年来她穿着戎装出入过无数宫廷，从未觉得有何不妥。
“无妨，”拉斯洛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了然与笑意，“我以波西米亚之王的名义恕你无罪。”
但乔凡娜仍固执地站在原地，铠甲在暮色中泛着冷硬的光。
“我这是在害怕吗？害怕什么呢？”感受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乔凡娜在心中念道。
她的确在害怕——害怕脱下戎装后，要与那个身着丝绸长裙的玛蒂尔达并肩而立。
害怕拉斯洛的目光从自己的身上移走，害怕自己比不上年轻优雅的玛蒂尔达...
这种莫名的恐慌让她握剑的手又紧了几分，就像当年第一次上战场时那般无措。
终于，拉斯洛似乎察觉到了她的不安。
虽然不明白具体缘由，但他自然地解下自己的披风，轻轻搭在她肩头：“或者...这样如何？”深紫色的绒布覆盖住银甲，柔和了戎装的凌厉线条。
这个体贴的举动让乔凡娜耳根微热。披风上似乎还带着拉斯洛温暖的体温和淡淡的檀香，奇异地抚平了她内心的躁动。
她抬眼时，正对上玛蒂尔达含笑的眼眸——那位萨克森公主手持羽扇半掩面，紫罗兰色的瞳孔中竟带着几分善意的调侃。
眼见乔凡娜仍僵立在原地，拉斯洛轻叹一声：“好吧，本想等庆功宴时再赠予你的...”
他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无奈，“不过，礼物只要送到应得之人手中，何时都不算晚。”
他轻轻拍了拍乔凡娜的肩膀，转向身旁的女仆吩咐道：“带乔凡娜大人去更衣室，取来佛罗伦萨工坊的那套内甲。”
乔凡娜恍惚间只捕捉到“礼物”二字，像被施了咒术般怔在原地。
直到女仆们轻声提醒，她才如梦初醒般跟随她们走向侧厅，银甲发出的声响在长廊中显得格外空洞。
更衣室的烛光下，一件银丝编织的内甲静静陈列在绒布上。
月光石的纹路在火光中流转，胸甲处镶嵌的哈布斯堡狮徽竟是用罕见的陨铁锻造。
乔凡娜的指尖轻触甲片，发现其轻薄如丝绸，却比精钢更坚韧——这正是佛罗伦萨工匠独创的秘银编织工艺。
“陛下特意吩咐，”年长的女仆低声解释，“甲片内层衬了天鹅绒，不会磨伤肌肤。”
她指向腰际一处暗扣，“这里可藏六把短刀，裙甲内层还缝了毒囊，很适合您这样冲锋陷阵的将军。”
乔凡娜抚过内甲上细密的脉络，这件看似华美的护甲，实则是件杀戮的艺术品。
她忽然想起拉斯洛上月询问她旧伤时若有所思的神情——原来那时他就在筹划这份“礼物”。
当她把内甲贴身穿好时，惊觉每个关节处都恰到好处地留有活动余地。
镜中的自己既保持着骑士的威严，又隐约勾勒出女性的曲线。这个发现让她耳根发热，却莫名舍不得脱下。
“很好，你们先下去吧...”乔凡娜的声音有些颤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内甲腰际的暗扣。
“是，请您好好欣赏陛下的心意...”一个梳着双辫的年轻女仆大胆地眨了眨眼，在退下前轻声补充道。
当更衣室的门轻轻合上，乔凡娜独自站在落地镜前。
烛光在内甲的银丝上流动，映出她微微泛红的面颊。她轻轻抚过胸甲上精致的哈布斯堡鹰徽，发现鹰眼的蓝宝石竟能随光线变幻色泽。
“他的心意...”
重新念过的心声让她的心跳莫名加速。内甲完美贴合着身体曲线，既不妨碍行动，又恰到好处地凸显了她常年被铠甲掩盖的女性特质。
她试着做了个拔剑的动作，发现肩甲处的银丝竟能随肌肉伸展而微微伸缩。
“就像在战场上与强敌对峙时一样...”她对着镜中的自己喃喃自语，掌心不自觉地按在怦怦直跳的心口。
这种既危险又令人兴奋的感觉，比任何战斗都更让她无措。
“感觉就像是没穿好铠甲就上了战场一样无措...”
乔凡娜的指尖轻抚过内甲腰际的暗扣，银丝在烛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这件礼物太过贴心，仿佛拉斯洛早已丈量过她每一寸身形，知道她每个旧伤的位置。
她忽然意识到，那孩子恐怕早已悄无声息地攻破了她的心防，却不像征服者那样掠夺，而是像个细心的工匠，在她心上最脆弱的地方镶上银边。
这位年轻的君王似乎深谙——真正的胜利不是摧毁堡垒，而是让堡垒心甘情愿为你敞开大门。
“他从不破坏...只赠予...”
乔凡娜微微颤抖。就像此刻身上这件内甲，既保护着她的身体，又悄然唤醒她作为女性的自觉。
拉斯洛用最精妙的方式，让她同时保持着战士的尊严与女人的魅力。
而她就像个强健而魅力的雌狮般甘愿被他彻底收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