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格物与新芽
监国诏令颁布，虽有韩王等宗室心中不甘，但在边关紧急军情与李薇平定“暗星”的赫赫威势下，朝局表面趋于稳定。李薇深知，这稳定如同建立在流沙之上，若无实实在在的功绩与变革支撑，迟早会分崩离析。
她将大部分日常政务交由枢机阁处理，自己则投入了更深层次的布局。首要之事，便是将“格物致知”的理念，从盐铁数据房的狭小范围，推向更广阔的层面。
一日，她在宣政殿偏殿召见了赵元安、柳司织，以及几位在算学、工器方面颇有造诣，且背景相对干净的官员和匠作大监。
“诸位，”李薇开门见山，指着墙上那幅巨大的疆域图，“可知我大唐疆域几何？山川河流走向如何？各地物产丰瘠几成？边境关隘险要何处？”
众人面面相觑，虽能答出大概，却无人能给出精确数据。
“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此乃治国之大忌。”李薇声音清冷，“‘暗星’之祸，其技诡异，远超我等认知。若我等依旧固步自封，下次灾劫来临，何以应对？”
她取出一卷自己凭借记忆和系统辅助（5%功能已能进行基础测绘推演）绘制的、远比当下舆图精准的“大唐疆域概略图”，以及一些基础的几何、力学原理示意图。
“本宫欲设立‘格物院’，暂隶于枢机阁之下。”李薇宣布，“其责有三：一，精研算学、格物（物理）、化学（炼丹术提纯）等实学，探求万物之理；二，勘察天下地理、矿藏、水文，绘制精准舆图；三，改良农具、军械、舟车，增益国用！”
她看向赵元安：“赵卿，你精于数算，格物院算学及数据统筹由你负责。”又看向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匠作：“欧大监，你世代为将作监匠首，于工器制造一道堪称国手，格物院工器改良，需你鼎力相助。”
赵元安激动得脸色通红，他毕生所求，便是将数算用于实际，此刻得遇明主，当即跪地领命。那欧大监则有些迟疑，工匠地位低下，参与此等“清贵”之事，让他受宠若惊又惶恐不安。
“欧大监不必疑虑。”李薇温言道，“工器乃强国之本，匠人之巧思，不下于文人笔墨。格物院内，唯才是举，不论出身。”
她又对柳司织道：“柳卿，你负责协调格物院所需物料、银钱，并与墨文那边配合，留意搜寻民间有特殊才艺、精通奇巧之术者，无论出身，皆可荐入格物院试用。”
安排既定，格物院便在紧锣密鼓中筹建起来。
李薇将从“暗星”据点收缴的部分看不懂的金属零件、能量结晶，以及那几块荧光碎石，作为第一批“研究样本”交给了格物院，要求他们不追求立刻理解，而是先记录其物理特性，尝试复制其形制。
同时，她亲自编写了一些基础的数学公式和物理定律（如杠杆原理、浮力定律等），作为格物院的启蒙教材。她并不直接给出答案，而是引导他们通过实验去验证和探索。
这一举措，在保守的士大夫阶层中引起了不小的非议。“奇技淫巧”、“不务正业”的指责悄然流传。但李薇置之不理，她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力量，而非清谈空论。
就在格物院初具雏形之际，沈砺从幽州传来了好消息。他利用李薇之前通过密信传授的一些简易的、基于数学的排兵布阵法和地形利用技巧，结合卢龙军将士悍勇，以少胜多，大破契丹联军，斩首数千，迫使其狼狈北窜，北疆暂安。
捷报传回，朝野振奋。这是李薇监国后第一场大胜，极大地巩固了她的权威，也让那些对“格物”嗤之以鼻的人暂时闭上了嘴。军事上的成功，是最有说服力的政绩。
然而，李薇并未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中。她站在格物院新辟的试验场内，看着工匠们按照她提供的图纸，小心翼翼地组装着第一台利用齿轮和连杆传动、用于提水的“翻车”模型，心中思考的却是更深远的问题。
沈砺的胜利，证明了知识的力量。但面对可能到来的“虚空湮灭潮汐”，这点改进还远远不够。格物院的进展太慢了，人才的培养需要时间，而时间，恰恰是最奢侈的东西。
她下意识地抚摸着手腕上那个几乎看不见的、系统修复后新出现的微弱能量印记。5%的功能，除了基础扫描和能量感知，似乎还多了一点对“信息”的亲和力。她能否利用这一点，加速知识的传播和人才的选拔？
一个模糊的计划在她脑中成形——或许，可以尝试编写一套超越时代的“蒙学”与“进阶”教材，潜移默化地改变下一代的知识结构？但这需要时间，也可能触动儒家学派的根本利益。
就在她沉思时，墨文带来了一个意外的消息：他在追查“光明道”残余时，在淮南一个偏僻村落，发现了一个年仅十二三岁的少年，竟无师自通地弄懂了李薇散播出去的、用于蒙学试点的“鸡兔同笼”问题的一种极为巧妙的解法，甚至还能用树枝在地上画出类似“方程”的符号！
“神童？”李薇眼中闪过一丝亮光。难道这世间，真的存在天生就对数学、对逻辑敏感的人？
“系统，扫描墨文描述的村落及少年，分析其异常可能性。”
【广域扫描启动……目标村落能量场无异常。个体‘王孝通’（少年名）扫描：脑波活跃度高于常人37%，逻辑思维区域异常发达，与宿主散播的数学信息碎片存在高度共鸣。判定：高智商天赋者，与‘暗星’无关。】
高智商天赋者！李薇心中激动，这就是她要找的“新芽”！看来，在大唐的土壤中，并非不能孕育出超越时代的智慧，只是缺乏合适的引导和环境！
“立刻找到这个王孝通，妥善保护，带来长安！”李薇下令，“记住，要以礼相待，不可惊吓其家人。”
或许，培养本土的天才，与引入异世的知识相结合，才是应对未来危机的正确道路。李薇看着格物院中那些忙碌的身影，又想到那个远在淮南的数学少年，心中第一次对遥远的未来，生出了一丝微弱的希望。
然而，她并未注意到，在她手腕的能量印记微微闪烁、对那少年进行远程扫描时，静置于密室中的那枚内侍省金印，其内部黯淡的‘星主’本源，极其微弱地悸动了一下，仿佛感应到了某种同源而出的、“信息”层面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