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海疆迷雾与帝都暗棋
高句丽在鸭绿水畔增筑堡垒、于沿海仿造新式海船的情报，如同北方飘来的一片阴云，虽未降雨，却沉沉地压在大唐君臣的心头。李瑾连夜召见了兵部、工部主要官员以及几位精通水战的将领，甚至连久不问具体军务的李靖也被请来参详。
“高句丽陆上防御本就坚固，前隋三征无功，除天时地利不利，亦因其城寨连绵，易守难攻。如今其再行增筑，显是铁了心要固守。”李靖须发皆白，精神却依旧矍铄，他指着地图分析，“然其此番于海上用功，意图颇耐人寻味。其国水师向来羸弱，仅能用于沿岸巡防，如今仿造大船，所图非小。”
一位水军将领抱拳道：“陛下，高句丽若得大船，其兵锋可威胁我山东登、莱诸州，甚至可绕行至我漕运要冲。虽其水师一时难与我朝抗衡，然疥癣之疾，久亦成患。臣请加强登州水师，并遣快船巡弋辽东沿海，密切监视，必要时可……先发制人，焚其船坞！”
“不可。”林薇在珠帘后出声。她如今腹部隆起已十分明显，行动虽稍显迟缓，但思维依旧敏锐。“高句丽正愁找不到我朝率先动武的借口。若我水师越境攻击，其必在国内大肆渲染，激发同仇敌忾之心，更可借此向突厥、吐蕃乃至更远的西域诸国示警，言我大唐穷兵黩武。届时，我们辛苦营造的‘技术换和平’之势，恐将崩塌。”
她顿了顿，继续道：“高句丽此举，意在牵制，亦是自保。他们怕我们西线、北线稳定后，终将东顾。我们若反应过激，正中其下怀。”
“那皇后的意思是？”李瑾看向她。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林薇目光沉静，“他们仿造，我们便创新。工部与匠作学堂，应立即着手研发更大、更快、更坚固，且更适合海战的新式战舰，装备改良后的强弩，甚至……可以开始秘密研究，如何将火药用于海战。我们要在技术上，始终保持一代以上的领先，让其永远只能跟在我们后面模仿，却无法超越。”
“同时，”她补充道，“登州水师确需加强，但应以‘巡防海疆，清剿海盗’为名，增加舰船数量和巡逻频率，形成常态化的威慑。另可派遣精通海事、胆大心细之人，伪装成商人或渔民，潜入高句丽沿海，实地探查其造船进度、船坞位置及水师布防。知己知彼，方能从容应对。”
李瑾颔首，林薇的策略老成持重，既展现了力量，又避免了授人以柄。“便依皇后所言。水师扩建与新舰研发，由工部、兵部协同办理，所需银钱，户部优先拨付。探查之事，由‘拂晓’选派得力人手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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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堂上关于海疆的讨论暂告段落，但另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在帝都长安却进入了关键时刻。
林薇针对洛阳矿场抵制定下的“釜底抽薪”之策，开始显现威力。官方采购渠道的断绝，使得那三家联合抵制的矿场收入锐减，矿主们还能勉强支撑，但被煽动起来闹事的矿工们，眼见生计无着，而朝廷又抛出了通过认证即可获得优厚订单的诱人前景，人心开始浮动。
更致命的是，御史台暗中释放出的，关于矿场主偷税漏税、欺压矿工的黑料，经由一些刻意安排的说书人和民间小报传播开来，迅速在洛阳底层民众中发酵。原本被蒙蔽、以为朝廷“标准”是要砸他们饭碗的矿工们，渐渐看清了真相，愤怒开始转向真正的剥削者。
终于，在一场由基金会暗中支持的、由部分渴望改变的小矿主和矿工代表参与的“陈情会”后，三家矿场中的一家，顶不住内外压力，率先宣布接受“匠作学堂”的核查与认证。有了第一个，便有了第二个。剩余的两家陷入孤立，其背后的豪强见势不妙，唯恐引火烧身，也只得悻悻然松口，撤回了对闹事的支持。
洛阳矿场标准推行之困，至此被林薇以精准的经济和舆论手段巧妙化解，未动一兵一卒，却将朝廷的权威和“大唐标准”的旗帜，牢牢插在了这块难啃的骨头上。消息传回，朝中那些原本观望甚至暗中使绊子的势力，一时噤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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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就在林薇以为可以稍松一口气，专心等待孩子降生时，一场针对她个人的、更为阴险的风波，悄然袭来。
不知从何时起，长安的市井坊间，开始流传一些诡异的谣言。起初只是只言片语，说皇后娘娘此番孕象奇特，嗜好古怪，所食所用皆非凡品，甚至夜梦有金甲神人入怀……这些传言被添油加醋，逐渐演变成“皇后怀的并非凡胎，乃是‘匠神’转世，降世必将带来更大变革，亦可能引来天妒，导致山河动荡”。
更有甚者，一些隐秘的渠道开始散播更加恶毒的低语，将近年来边境不宁、天时偶有异常（如某地小范围干旱）都与林薇和她推行的“奇技淫巧”联系起来，暗示她腹中胎儿乃不祥之兆，其诞生或将给大唐带来灾祸。
这些流言蜚语，如同毒蛇吐信，无声无息地侵蚀着民心。尽管大多数百姓依旧爱戴皇后，但疑虑的种子一旦播下，便容易在不安的土壤中生根发芽。尤其是一些对新技术感到不适或利益受损的群体，更容易被这种带有神秘主义色彩的谣言所蛊惑。
李瑾得知后勃然大怒，下令金吾卫严查谣言源头，但流言如同水银泻地，难以追溯根底。
林薇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感受到里面小生命有力的胎动，心中一片冰寒与愤怒交织。她不怕政敌在朝堂上的正面攻击，也不怕地方势力的阳奉阴违，但这种利用她身孕、编织鬼神之说进行中伤的手段，实在卑劣至极！这已不仅仅是权力斗争，更是试图从人伦和天命的角度，彻底否定她和她所代表的一切。
“他们这是……害怕了。”林薇对李瑾说，声音因愤怒而微微颤抖，“他们害怕这个孩子，害怕他（她）继承你我的意志，将这条变革之路走下去。所以他们要在他（她）出生前，就污名化他（她），动摇他（她）继承大统的合法性。”
李瑾紧紧握住她的手，眼中杀机凛冽：“朕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母子分毫！这谣言，朕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林薇却摇了摇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陛下，查，自然要查。但堵不如疏。他们用鬼神之说，我们便用堂堂正正的天命所归。”
她心中已有了计较。既然有人想用“天意”做文章，那她便要借这“天意”，为自己和孩子，也为这条变革之路，正名！
与此同时，前往高句丽沿海探查的“拂晓”成员，冒死传回了第一份确凿情报：高句丽不仅在仿造海船，更在百济故地（高句丽占领区）秘密招募熟悉海流的倭国工匠，似乎……在尝试一种结合了唐船结构与倭国某种特制船帆的新式海船，其设计目标，直指远航能力与速度！
海的对面，威胁在加速孕育。而帝都之内，围绕继承人的无声战争，也已拉开序幕。林薇感到，她腹中的孩子，还未出世，便已置身于风暴眼中。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明枪暗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