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北琴被弑神弩贯穿胸口，神血流尽只为女帝一滴眼泪。
大殿之上，两个元神怒其不争：“明知有埋伏为何不斩草除根？”
他却看着掌心焦痕轻笑：“她手指碰到伤口时，十世情缘的封印松动了……”
“那群废物想杀她时，我故意留了活口引蛇出洞。”
龙北辰暴怒掀翻王座：“疯子！拿神核去赌她想起前世？”
伤口处金光流转，龙北琴目光灼灼盯着颤抖指尖：“赌赢了。”
“第三世我就是这样死的，她抱着我哭了三天。”
“这一世…她的眼泪终于为我而落。”
神殿最深处的王座之厅，此刻静得能听见时空本身发出的细微嗡鸣。
龙北辰粗暴的斥责还在冰冷的空气里嗡嗡震响，如同投入湖心的巨石，不断荡开沉重的涟漪。“……还阻止我击杀余孽！龙北琴！你到底有没有把神核当回事？！”
主位之上，龙北琴整个人仿佛刚从熔炉里捞出来，又浸泡进冰水之中。他那身玄冰战甲早已崩解消散，只余下内里一件暗银色的长袍，此刻也被胸前那个缓慢愈合、仍散发着焦灼金芒的“伤口”映得忽明忽暗。每一次细微的肌肉牵动，都让袍襟下那可怖的贯穿伤渗出新的、粘稠得如同熔金的血液。他的脸比神殿深处的冥玉还要惨白，眼睑疲惫地微阖，额角细密的冷汗将几缕散落的黑发黏在皮肤上。然而那薄削的唇角，却死死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
“咳……”一声压抑的闷咳撕开沉默，龙北琴的肩头细微地颤抖，更多的金血顺着他捂唇的指缝蜿蜒而下，在白森森的玉石地面上砸出细小的灼痕。他终于抬眼，那双紫金瞳孔像是蒙尘的绝世宝石，光华虽黯，深处却沉淀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直直对上龙北辰几乎喷出实质烈焰的眼睛。
“说够了？”他开口，声线如同粗糙的砂纸磨过硬物，每一个音节都带着重伤后的虚弱震动，却又清晰异常地压过了周遭压抑的静默。“留着王崇古的余孽……”他低头，摊开右手——那只被弑神弩箭直接湮灭又艰难重塑的手掌——掌心赫然烙印着一块边缘焦黑的灼痕，仿佛被无形的烙印狠狠烫过。“是为了让她真正‘看’到。”
“看？”龙北宇冰冷的声线传来，他正单手按在龙北琴后心，精纯无匹的冰蓝色神力如同活水潺潺，源源不断注入，与那伤口深处翻腾不休的毁灭能量激烈对抗、驱散、重塑血肉。但治疗者的脸色也同样凝重，眉心蹙起的痕迹刻满了忧思。“神主，您险些陨落！万神殿的信仰都为之摇撼！让女帝看什么？看您如何在她面前神躯崩毁？您可知道神核碎裂一丝会引来多少觊觎？”他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微微加重了几分力道，冰蓝神光骤然炽盛，龙北琴猛地弓身，又是一口金血喷出，在地面蚀出一个刺眼的小坑。
龙北琴喘息着，目光却没有离开掌心的焦痕，那抹病态的青白衬得唇角那点微弱的弧度，更像濒死之人看到神迹的回光返照。“看到……这个。”他指尖微微抚过那道丑陋的疤痕，眼神幽邃如同深不见底的古井。“那群废物，在我眼里不过是随时可以清理的尘埃。让他们活着，就是为了这一刻的‘玉石俱焚’……”他抬眼，扫过两位元神震惊的神色，眼底掠过一丝近乎残忍的精密算计。“把刀递在他们手里，他们才不会躲在暗处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一次次去咬她。引蛇出洞，一网打尽……彻底！才最干净。代价？可控。”他扯了扯嘴角，一丝金血再次蜿蜒。
“可控？疯子！！”龙北辰的忍耐彻底告罄。暴怒如同熔岩冲破了他的理智堤坝。他一步踏前，沉重的神靴碾碎了一块光滑的地砖，狂暴的暗金色神压如同实质的海啸轰然炸开！王座两侧镌刻着古老符文、足有数丈高的黑色石壁应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蛛网般的裂痕瞬间蔓延！但他最终的目标并非墙壁，而是自己身下那张象征着至高权柄的暗金色神造王座！
“你就拿万神共主的权柄，拿诸天万界的信仰，拿你自己的神核！去赌一个渺茫的可能？！赌她能不能想起那狗屁的前世？！”龙北辰的声音震得整个殿堂都在簌簌发抖。
轰隆隆——！！！
纯粹由神力驱动的巨力轰然爆发！那张沉重如山岳、通体神金打造的王座在他掌下如同一块朽木被生生掀起！底座与地面刺耳的撕裂声尖啸刺耳！王座呼啸着翻滚砸出，裹挟着毁灭性的劲风狠狠撞在大殿尽头的厚重神门之上！
哐——！！！
惊天动地的巨响在绝对封闭的空间内反复回荡、碰撞叠加，如同亿万只巨钟在耳边同时敲响！整座神殿都在这一撞之下剧烈摇晃！墙壁上镶嵌的星辰宝石噼啪爆裂成雾，穹顶垂落的星辰光带剧烈扭曲摇摆，明灭不定！烟尘、碎裂的神晶碎屑混合着龙北辰狂暴的怒意，弥漫了整个空间。
能量乱流疯狂撕扯着殿内的一切。龙北琴剧烈地呛咳，周身摇摇欲坠的护体神光更是明灭如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扯碎。龙北宇的指尖骤然变得青白，死死稳住那潮水般涌来的冲击余波，冰蓝色神光猛地暴涨，形成一道坚韧的屏障护住治疗的核心区域，但他的脸色也瞬间难看了几分。
“咳…咳咳……”乱流的尖啸尚未平息，龙北琴压抑的痛苦咳嗽便穿透了尘埃。他死死捂住胸口剧烈起伏，指缝间新溢出的神血如烧融的金线，滴滴答答，在他脚边积蓄成一滩刺目的金色水洼。
可那双眼眸，却亮得惊人，穿透烟尘，稳稳地落在自己的指尖——那只依旧残留着女帝指尖冰冷触感和温热泪痕的右手食指上。紫金的瞳孔深处，点燃了两簇不灭的、足以焚尽一切苦痛的火焰。
“赌赢了。”三个字，被他喘息着吐出来，每一个都带着血锈味，却比最坚固的神金还要笃定，硬生生压下了神殿中尚未完全消散的轰鸣余音。
龙北宇温润但染上寒霜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惊疑不定地锁在龙北琴脸上。龙北辰狂暴的怒火也仿佛被冻结了一瞬，他站在一片狼藉的碎裂神晶之中，胸膛起伏，盯着龙北琴那抹混合着痛楚与胜利的笑意，眼神复杂难言。
烟尘在残留的能量风中缓缓沉降，将龙北琴笼罩在一片朦胧的光影里，唯有他胸前那团明灭不定的金芒和掌心的焦痕清晰刺眼。他的声音很轻，却如同幽谷回响，带着一种沉入灵魂的呓语：
“北辰哥…北宇……”他喘息稍定，目光近乎贪恋地流连于自己染血的食指，声音飘渺，似要拂开一幅万载尘埃的画卷。“第三世……我亦是如此，在魔渊裂谷，一支戮神箭…贯穿了心脉…”他缓缓闭上眼，长长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吸尽那隔世残留的痛苦。“那时我已是强弩之末，只记得…她抱着我冰冷的神躯，撕心裂肺……哭了三天三夜……整个魔渊，都浸满了她的悲声……”
他睁开眼，那双蕴含破碎星河的紫金眼眸里，水汽氤氲，倒映着大殿穹顶破碎的星光流转，浓重得如同最沉的夜色，却又被一种奇异的光辉点燃。“而这一次……”
他苍白的指尖微微蜷起，轻轻触碰胸口的伤处，那里肌肉狰狞翻卷，焦黑边缘新生的肉芽艰难地在毁灭余烬中抽出，每一次触碰都带来刺骨的痛苦。可他却像在抚摸一件稀世珍宝。
“……这一箭，换来她一滴为我而落的眼泪。”他的声音陡然低了下去，轻得如同梦呓，却又带着万斤重量，每一个字都在空气中留下滚烫的烙印。
“她的指尖…带着泪水，碰到我伤口的一瞬间……”他抬起头，目光穿透大殿厚重的神墙，似乎投向那遥远的、九天玄凰袍翻飞的暖阁废墟。“我感觉到……她灵魂深处那些被层层枷锁尘封的‘冰层’……”他苍白的指尖再次抚上胸口那深可见骨的恐怖创面，眼神专注得令人心悸。“……裂开了细微的纹路。”
殿内死寂。
龙北宇治疗的光流停顿了一瞬，那双如永冻深湖般的眸子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那是超越了他千万年认知图谱的东西。他搭在龙北琴后背的手掌无意识地加重了一丝力道，冰冷的神力流泄出紊乱的波动。
“纹路？”龙北宇的声音绷得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弦，寒冰般的质感下是无法掩饰的惊涛。“神主，您是说……那一滴眼泪……撼动了‘十世迷障’的根源封印？这怎么可能？那些禁忌道痕……连初代神尊都……”他的话语断在这里，剩下的被巨大的震撼扼住了喉咙，冰蓝色的瞳孔死死锁定龙北琴胸口的伤口，仿佛要从那翻腾的毁灭金芒与顽强愈合的新生肉芽中，看出一个颠倒诸天法则的真相。
“疯子……你他娘的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龙北辰的暴吼再次炸响，震得烟尘簌簌直落。他踏着遍布裂纹、随时可能坍塌的地面，一步步逼近王座中心。周身逸散的狂暴气息让靠近他的烟尘都诡异地绕道而飞。他停在几步之外，那双熔金般的怒瞳死死钉在龙北琴胸口的血洞上，仿佛透过它看到了更加可怖的景象：“拿神核当钓饵？你知道王崇古那帮豺狗背后是谁在递刀吗？混沌边荒里那些沉睡了亿万劫的老棺材瓤子都在盯着你这颗神核！！！一个萧洛璃……”
他猛地收声，脸上的肌肉因极致的愤怒而微微抽搐，喉咙里发出一阵野兽般压抑的咕噜声，强行把那句足以焚尽一切的咆哮咽了回去。但那双眼睛里燃烧的烈焰，已经将未尽的千钧怒火烧得天地失色。他甚至没有力气再掀翻什么，只能死死攥紧拳头，指骨爆出刺耳的脆响。
龙北琴没有看他。他只静静垂着眼，所有的注意力都倾注在胸前那碗口大的创口之上。无数细微如金丝的法则符文正从伤口深处顽强地探出头，交织、扭结、编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塑着被摧毁的肌理。神辉流淌，带着一种残酷而磅礴的生命力。
这惊心动魄的愈合之景映在他眼底，却化作一片温柔的深潭。他的手指，那根沾染了女帝指尖温度、神力、以及那滴烫得他神魂俱颤的眼泪的手指，此刻正悬在伤口上方半寸。指尖微微蜷曲，细微地颤抖着。
他极轻、极轻地触碰了一下那团正在重新搏动的、柔嫩新生的血肉边缘。仿佛被烫到，又仿佛不舍得挪开。
他闭上眼，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再睁开时，唇角向上弯起一个微小却足以碾碎星河苦痛的弧度，声音带着血腥气，却又轻得像一片鸿羽：
“北宇，这伤…愈合得很快。”他顿了顿，像是在确认一个最不可思议的奇迹。“比‘神陨祭坛’上的那次…快。”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眼中最后一点清明骤然溃散。强行支撑的意志如同绷断的弓弦。那笔挺如青松的神躯猛地向前栽倒！周身最后的神光像破碎的琉璃般骤然熄灭。
“神主！”
龙北宇瞳孔剧缩，反应快逾电光！冰蓝色的浩瀚神力瞬间从掌心狂涌而出，如同一道凝固的极地冰川，稳稳托住了那道倾颓的身形。神力迅捷如水银泻地，将龙北琴彻底包裹进一个由纯粹疗愈法则构成的、散发着冰雾的护罩之中。
护罩内，龙北琴双目紧闭，面色灰败如金纸，胸前恐怖的伤口在神光压制下暂时停止了崩裂和涌血，但内部的毁灭力量依旧如无数漆黑的毒蛇，在新生血肉之下盘踞、游走、无声嘶吼。
龙北宇另一只手凌空疾点，无数繁复到令人目眩的冰蓝色神纹从他指端流泻而出，争先恐后没入龙北琴的眉心、心脏以及狰狞的伤口深处，构建层层封禁。但当他治疗的神念扫过龙北琴的心脏时，动作猛地僵住！
一股极淡、极细微、却又顽强到令人心悸的奇异波动，正缠绕在神核表面那道最新裂开的缝隙之上！那波动带着一种亘古的苍茫与决绝，仿佛万世冰封的哀恸被一颗滚烫的泪珠轰然凿穿！而在这毁灭性的裂痕边缘，一丝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的……陌生而温暖的本源气息，正如同最柔韧的藤蔓，悄然地、固执地缠绕而上！
龙北宇冰封万载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控制的震惊。他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并非纯粹的伤！那是……
“……祭品……”他低低地吐出两个字，那声音像冰晶碾碎在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