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早年经历剧变，他咬舌断言，修习闭口禅至今，从未吐露一字一句。
其所修“不动明王法相”，在悬空寺年轻一代中堪称翘楚，否则也轮不到他执掌行走之名。
可惜今日面对两大奇才，他在静坐近半个时辰后，终究只引动“佛动山河”之象。
虽也算可观，但比起“万佛朝宗”与“掌中佛国”，显然逊色许多。
众人不免失望。
至此，三人根骨高下，立见分晓。
显然，藏佛寺的鹰缘表现得格外突出！
然而，此前那位来自长治的剑仙却是个例外！
毕竟，他并非出身佛门，
所领悟的“三花聚顶”之境，若论深意，竟不输于“掌中佛国”多少！
倘若他修习佛法，恐怕至少能与鹰缘并驾齐驱！
岐山大师这一场讲法，持续了整整三日。
这三天里，除了祁长治、鹰缘、慧能、七念等人显现出非凡异象外，
还有十多位佛门弟子也有所顿悟。
只是，大多数人背后仅浮现一道淡淡佛光，尚不足以称为异象。
当然，仍有三四人展露奇景，如菩提树影浮现、金顶祥光普照……
可惜这些景象在鹰缘、慧能等人展现出的气象面前，终究显得微不足道。
不止僧众有所收获，一些旁听的江湖侠士也受益良多，
有人甚至当场突破瓶颈，踏入新境。
这无疑是一桩喜事。
随着盂兰佛会的举行，瓦山声名远播。
如今在月轮国境内，不少人谈论的焦点，正是鹰缘这位年轻僧人。
毕竟，在岐山大师说法之际，他所展现的“万佛朝宗”之象，堪称绝冠群伦！
尽管岐山曾言明，佛会为期七日，
前三日为讲经授法之用，
但众人心里都清楚——这实则是一场悟性高低的较量。
毫无疑问，密藏一脉的鹰缘在这轮比试中拔得头筹，稳居首位！
……
转眼间，佛会已过三日。
第四日清晨，
依旧是那座金碧辉煌的大殿，众人纷纷仰首期盼主位上的身影。
许多佛门弟子神情振奋，摩拳擦掌。
因为接下来的第四、第五日，将进行另一项比试——机辩明理！
说白了，便是佛学义理的对辩。
众人等了一炷香工夫，岐山大师方才缓步而至。
他到场后也不多言，直接宣布佛辩开始。
有趣的是，此次辩题并非由岐山出题裁定，
而是由参与者自行结对，彼此立论交锋，阐述己见。
不过片刻工夫，参赛者们便纷纷寻到对手，辩论之声四起。
偌大的殿堂顿时喧腾起来，热闹非凡。
祁长治粗略一扫，至少有上百场同时开辩。
对此场景，祁长治却兴致不高。
他并未太过关注鹰缘，目光更多落在慧能身上。
这位慧能果然名不虚传，后世禅宗六祖之名绝非虚得！
佛学修养极深，不到一刻钟便接连击败七八人。
唯一能与之周旋稍久者，也不过支撑了半个多时辰。
只见慧能端坐蒲团，与对面僧人侃侃而谈。
言语之间妙语连珠，佛典信手拈来，
句句机锋暗藏，禅意深远，
寻常修行者与其对辩，往往撑不过一刻便败下阵来。
一日下来，慧能共胜一百二十余场，
鹰缘胜一百零七场，
七念也赢下百余场，
但比鹰缘少胜三场。
至于其余几人，
勉强胜出三十余场，差距明显。
至此，前三甲已然清晰浮现——
正是慧能、鹰缘、七念三人！
到了第五日，则要决出前十及最终排名。
上午刚过，前十人选便已尘埃落定，
而前三之争，便落在这三人之间。
首场对决由鹰缘对阵七念，双方激辩半晌，终以鹰缘取胜告终；
紧接着鹰缘挑战慧能，虽竭尽全力，仍惜败收场；
最后慧能对战七念，仅用一刻钟便分出胜负。
最终排名揭晓：慧能居首，鹰缘次之，七念列第三。
与前一轮悟性之试相比，名次略有变动。
最令人意外的是，悬空寺的七念连续两场皆居末位，稳坐第三。
须知，瓦山地处月轮国，
而月轮国民众历来尊奉悬空寺为正统。
如今在自家地盘举办的佛会上，悬空寺接连失利，颜面不免受损。
也正是这一天，
慧能提出的“见性成佛”之说，迅速在瓦山传扬开来，震动四方。
其核心主张是：只要识得本心、明见自性，即可立地成佛。
此论一出，立刻引发广泛共鸣，赢得诸多高僧大德的赞许与认同。
甚至有风声悄然流传，连岐山大师对慧能所主张的“见性成佛”之说，都曾私下赞许有加！
这一传，顿时让慧能的声名更盛，如烈火烹油！
……
盂兰佛会第五夜。
月轮国，烂柯寺深处。
悬空寺戒律首座宝树大师神色肃然，目光紧锁七念，沉声道：“七念，明日便是佛力较量的关键一战。
无论如何，你必须取胜。
若再败下去，我悬空寺在这场盛会中，颜面尽失！”
“那慧能的佛力，我已粗略探查过，远不及你。
真正值得警惕的，唯有鹰缘。”
“他乃鹰刀之后，传承自其父，修行根基深厚，佛力造诣断不可小觑。”
“但明日之战，你不容有失！”
七念未言语，只重重颔首。
此刻，他眉宇间阴云密布。
原以为自己身为悬空寺天下行走，无论悟性、辩才，皆属当世佛门年轻一代翘楚。
岂料此次盂兰会上，接连折戟！
先是悟性一道，败于鹰缘；
继而机锋对答，又输给了慧能。
如今，只剩佛力一途——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无论如何，也要为悬空寺守住尊严！
……
与此同时。
瓦山城内，一处偏殿静谧无声。
鹰缘立于窗前，望着清冷月光洒落半城，心中缓缓思量：
“明日便是最后一试了。
我仅在机辩上稍逊慧能一筹，只要在佛力对决中胜出，魁首之位，必归我手。
届时，密藏一门也将借此扬名天下。
而我，亦将正式被尊为佛门公认的法嗣之子。”
夜风微动，他的眼神坚定如铁。
关于七念，他早有耳闻——当年在藏佛寺时，便知此人乃悬空寺年轻一辈的巅峰人物，且身负“天下行走”之名。
可如今盛会已过大半，七念却并未展现出传闻中的绝世之姿。
眼见局势如此，鹰缘心中已有底气。
夺魁，并非奢望。
信心，自然十足。
……
另一处庭院。
祁长治与李寒依歇宿之所。
“小师弟，你那位兄长鹰缘确有过人之处，不出意外的话，明日头名当属他了。”
李寒依轻蹙眉头，语气微凝。
祁长治一笑，淡然道：“他既是我的兄长，自有其不凡之处。
他对魁首之位志在必得，我也并不意外。”
“我真正在意的，是十三先生能否安然离开这瓦山——后日之事，尚未可知。”
听罢，李寒依默然片刻。
诚然，踏入月轮国以来，她真正挂心者，不过两人：一是岐山大师，二是悬空寺讲经首座。
但据闻岐山与大唐书院十三先生交情匪浅，更是那小婢女的授业恩师，应不会出手为难。
剩下的顾虑，便只有讲经首座一人。
对此人，她与祁长治联手，尚有周旋之力。
至于大唐书院那位大先生李慢慢……在她看来，其境界已近乎传说中的酒仙，深不可测。
可世事难料，若有变数横生，结局便难以预料。
“师姐，莫要多虑。”
祁长治察觉她神情，缓步上前，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低声安抚。
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当初初涉江湖的少年。
手中底牌众多，哪怕面对天人大圆满、长生境的大能，也敢一战！
翌日清晨。
晨光初露，瓦山脚下的主殿已然人声鼎沸。
各方僧俗齐聚，议论纷纷。
“别争了，依我看，这一届盂兰佛会的魁首，非密藏一门鹰缘莫属！”
“未必吧？七念可是悬空寺的天下行走，论佛力修为，年轻一辈谁人能及？”
高台之上，祁长治、莫山主，以及西陵神殿诸人却沉默不语，静观其变。
今日一战，谁才是真正的佛门新星，即将揭晓。
辰时刚至。
岐山大师缓步走入大殿，全场瞬间肃静。
望着满堂肃立的僧侣沙弥，他合十高宣：“阿弥陀佛。
诸位同修，今日所比者，乃佛力深浅。”
“请依各自境界，分列而立——”
“金刚果位者居本座左方，罗汉果位者列于右侧，至于证得尊者果位者，则立于大殿中央。”
语毕。
殿内顿时脚步窸窣，衣袂轻响。
不过片刻工夫，参试僧众已各归其位。
其中，修至金刚境者竟有七十余人之多！
而达罗汉境者，仅寥寥八人。
最令人意外的是，臻至尊者境者，竟仅有二人。
一位是密藏一脉的鹰缘，另一位便是七念！
反观慧能，不过位列罗汉。
“慧能法师，此番佛力较量，你可愿与鹰缘、七念共较高低？”
见此情景，岐山大师仿佛早已预料。
他目光微动，看向慧能，缓缓问道。
“回禀大师，晚辈学识浅薄，不敢僭越，便不参与了。”
慧能淡然一笑，婉言推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