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觉得自己最近低调得都快赶上地洞里冬眠的土拨鼠了。卖碑拓那点钱，除了给奶奶买药和必要开销，基本没动，恨不得一个钢镚儿掰成八瓣花。跟着胡八一训练，那是闻鸡起舞，天不亮就溜出去，跟做贼似的。跟苏青禾学认草药，更是选在人迹罕至的后院，声音压得比蚊子哼哼还低。就连吃饭，他都严格跟院里广大贫下中农保持统一战线，窝头咸菜主打一个忆苦思甜，顶多偷偷给自己卧个鸡蛋补充蛋白质，还生怕蛋香飘出去引来不必要的关注。
可他忘了，在四合院这人精扎堆的地方，你放个屁，都能有人从风向和味道里分析出你中午吃的啥。他那点“低调”，在三大爷阎埠贵那堪比电子扫描仪的眼神里，在秦淮茹那欲说还休的打量里，根本无所遁形。
这天下午，陈默刚把早上跟胡八一学的几个擒拿动作在屋里比划完，正对着墙角一个形似“赵卫国”的草人练习锁喉呢，浑身汗还没落，就听见院门外传来一阵熟悉的、拿腔拿调的咳嗽声，活像一只得了支气管炎的老公鸡在打鸣。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得，说曹操，曹操到！不对，是想锁喉，喉就来！街道办副主任，赵卫国赵大人驾到！
果然，没过两分钟，他家的破门帘就被人从外面“哗啦”一下掀开了，带进来一股子官威和廉价烟丝的混合味儿。赵卫国背着手，腆着那颇具规模的将军肚，迈着四方步走了进来。他今天特意穿了件洗得发白、但领口袖口依旧油腻的中山装，努力想营造出一种“人民公仆”的朴素感，可惜那肚子不太配合，把扣子绷得紧紧的，让人担心它随时会“叛逃”出来。他身后还跟着俩“哼哈二将”——戴着红袖箍的街道积极分子，一个瘦得像麻杆，一个胖得像水缸，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参差不齐”。
赵卫国那双三角眼像探照灯一样在陈默这间“陋室”里扫射，最后定格在陈默还挂着汗珠、略显红润的脸上，皮笑肉不笑地开了腔，声音带着点砂纸摩擦的质感：
“哟，陈默，没出去……活动活动？” 他把“活动活动”几个字咬得特别重，意有所指。
陈默心里骂了句“老狐狸”，面上却不得不挤出点堪比牙膏广告的笑容，放下手里充当“武功秘籍”的父亲笔记，站起身：“赵主任，您百忙之中怎么大驾光临了？快请坐，快请坐！” 屋里就一个小板凳，还是三条腿的，他这话纯粹是客气，带着点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期待。
赵卫国嫌弃地瞥了一眼那岌岌可危的小板凳，鼻子里哼了一声：“坐就不必了！我这身子骨，可经不起这么‘扎实’的凳子。今天来，是代表街道，响应上级号召，进行一项非常重要的……嗯，安全卫生暨精神文明建设大检查！” 他一口气说了个长得能绊倒舌头的名头，眼睛却像长了钩子，直往陈默那些堆得像小山似的书籍和墙角那个被他视为“宝藏”的旧木箱上瞟。
“检查？” 陈默心里冷笑，脸上却故作惊讶，“赵主任，我家就我和我奶奶，一老一小，穷得叮当响，除了几本破书，实在没什么值得您这‘精神文明建设’来检查的啊？”
“破书？” 赵卫国像是抓住了什么把柄，声音陡然拔高，“陈默，你这是什么态度！知识就是力量！但也要看是什么知识！有些知识，它带着毒！尤其是你们家这种……历史背景比较复杂的，更要警惕那些封资修的余毒！我怀疑你这些书里，就有不健康的内容！”
好嘛，直接扣帽子了！陈默差点气乐了，他爹妈留下的考古笔记和风水典籍，在这位赵主任嘴里成了“封资修余毒”。
“赵主任，我父母留下的都是学术资料……” 陈默试图辩解。
“学术？” 赵卫国不屑地打断，图穷匕见，也懒得绕弯子了，“有人向街道反映，你最近经济状况异常！出手阔绰，购买大量不明物资！还与社会上一些不三不四、比如那个镶着颗金牙、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家伙，以及两个身份不明的彪形大汉来往密切！陈默，你老实交代，你的经济来源是什么？是不是在进行什么非法交易？或者，这些书里，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他身后的“哼哈二将”立刻开始捧哏：
“对！我们都看见了！买药跟买白菜似的！”
“还有那金牙和俩大汉，一看就是江湖骗子或者亡命徒！”
陈默看着这三人唱作俱佳的表演，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看他最近似乎宽裕了点，又跟“可疑人员”有接触，想来个敲山震虎，顺便看看能不能捞点油水，甚至……他瞥了一眼赵卫国那不时瞟向旧木箱的贪婪眼神，心里一凛，这老小子，怕是连他爹妈留下的“遗产”都惦记上了！
“赵主任，您这可是冤枉好人了。” 陈默压下火气，开始他的表演，脸上写满了“真诚”与“委屈”，“那点钱，是我帮一个研究历史的朋友鉴别了几件家传的老物件，人家感激，硬塞给我的辛苦费，干干净净。至于那几位朋友，金牙哥是热心肠，另外两位是退伍军人，正直可靠，我们是在交流……交流传统文化！” 他把“传统文化”几个字说得格外清晰，试图对抗“封资修”的指控。
“辛苦费？传统文化？” 赵卫国嗤笑一声，脸上的横肉抖了抖，“编！继续编！什么老物件那么值钱？什么传统文化需要跟那种人交流？陈默，我警告你，不要企图蒙混过关！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话你应该听过吧？”
他往前逼近一步，肚子差点顶到陈默，试图用气势压倒他：“今天街道既然来了，就必须把问题搞清楚！为了维护我们院的安定团结，也为了帮助你走上正轨，你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还有这些可能藏污纳垢的书籍，必须暂时由街道保管，审查清楚！”
暂时保管？陈默心里冷笑，怕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他知道，今天要是怂了，让他进了这个门，搜了这个家，那以后这四合院就没他立足之地了。赵卫国这种小人，会像水蛭一样吸在他身上，直到把他榨干。
不能退！一步都不能退！
陈默深吸一口气，想起了胡八一面对歹徒时的冷静，也想起了三大爷关于“分寸”的教导。他脸上那点委屈瞬间收了起来，腰杆挺直了，虽然身高不占优势，但眼神却像两把小刀子，直直地戳向赵卫国，语气也变得不卑不亢，甚至带着点揶揄：
“赵主任，您要执行公务，我举双手赞成。但是，搜查公民住宅，这可不是小事。我记得法律有规定，得有个叫什么……哦对，搜查令！您带着吗？是街道党支部开会讨论后盖了红章子的那种？或者，咱们现在就去派出所，请民警同志一起来指导工作？也正好让警察同志帮我鉴定鉴定，我帮朋友看老物件收点辛苦费，到底犯不犯法？我交的这些朋友，到底是不是坏分子？”
他这一连串的问题，像是一串鞭炮，在赵卫国耳边炸响了。
赵卫国当时就懵了！他哪有什么狗屁搜查令？他这套吓唬人的把戏，对付院里那些没啥文化的老头老太太还行，谁能想到陈默这个毛头小子，居然跟他搬出法律条文了？还要去派出所？
他脸上的横肉抽搐了几下，色厉内荏地吼道：“你……你少拿法律吓唬人！我代表街道，就是……就是最大的手续！”
“哎哟，赵主任，您可别这么说！” 陈默故作惊讶，声音提高了八度，确保左邻右舍都能听见，“咱们可是法治国家，街道工作也得依法办事不是？您这‘代表街道就是最大手续’的说法，要是传出去，怕是对您影响不好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街道是独立王国呢！”
这话可就有点诛心了。赵卫国脸都绿了，指着陈默，手指头直哆嗦：“你……你胡说八道！我根本不是那个意思！”
他身后的“哼哈二将”也傻眼了，互相看了看，脚步不自觉地往后挪了挪，生怕被牵连。
“赵主任，我不是那个意思。” 陈默见好就收，但语气依旧强硬，“我的意思很简单，依法办事。没有合法手续，谁也不能进我家门。这是我的权利。如果您坚持要检查，行，咱们现在就去派出所，我配合到底！”
赵卫国看着陈默那副油盐不进、甚至还有点“你敢动我试试”的滚刀肉模样，再听听院里似乎已经有邻居被惊动，探出头来看热闹的动静，他心里那点底气彻底泄光了。真闹到派出所，他这没凭没据的，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好！好你个陈默！牙尖嘴利！你……你给我等着！有你哭的时候！” 赵卫国憋了半天，憋出这么一句毫无新意的狠话，狠狠瞪了陈默一眼，那眼神阴毒的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然后，他像是怕陈默真拽他去派出所似的，带着他的“哼哈二将”，灰头土脸、脚步匆匆地掀开门帘走了，那背影，怎么看怎么像是落荒而逃。
看着门帘晃动，陈默缓缓松开了握得发白的拳头，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好家伙，跟这老狐狸斗智斗勇，比跟胡八一练一早上擒拿还累！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回合。赵卫国今天丢了这么大面子，绝不会善罢甘休。明的不行，肯定会来暗的。
他走到窗边，看着赵卫国气急败坏消失在院门口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唉，想过几天安生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呢？” 他自言自语地嘀咕了一句，“看来光会躲不行，还得学会怎么把找上门的‘麻烦’给怼回去。”
他摸了摸胸口那把冰凉的钥匙，又看了看自己这些天略有成效的训练成果。
“任重而道远啊……” 陈默叹了口气，嘴角却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至少，今天他没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