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溃了！
彻底的崩溃！
仅仅是一次冲锋接触，雍州骑兵的锋矢阵就被从中彻底撕裂、粉碎！阵列被硬生生撞开一个巨大的缺口，如同被巨兽啃噬过一般。残肢断臂混合着内脏和鲜血，泼洒在洁白的雪地上，瞬间将雪原染成了刺目的红黑色。
还活着的雍州骑兵，肝胆俱裂，斗志全无。
他们徒劳地挥舞着武器，却根本无法对那钢铁怪物造成任何有效的伤害。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开来，有人试图调转马头逃跑，但混乱的阵列和高速冲锋的惯性，让他们互相碰撞、践踏，死伤甚至比直接面对重骑冲锋还要惨重。
“不——！”韩擎发出绝望的嘶吼，他挥舞着长刀，试图组织起一点有效的抵抗，但一切都是徒劳。一名大唐玄甲重骑注意到了他这个明显是指挥官的目标，催动战马，如同一座钢铁堡垒般碾压过来。
韩擎奋力一刀劈去，“铛”一声巨响，火星四溅，他虎口崩裂，长刀几乎脱手，而对方的重甲上只留下一道深痕。
那重骑毫不停滞，重槊带着恶风，直刺而来。韩擎勉强侧身躲开要害，槊尖却依旧划破了他胸侧的铠甲，带起一蓬血雨和碎裂的甲叶。
剧痛传来，韩擎眼前一黑，几乎栽下马去。他身边的亲兵试图上前救援，却被其他黄巾重骑如同砍瓜切菜般斩杀殆尽。
---
韩擎被亲兵拼死从马背上拖下，但脑海中那个疯狂的念头却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的神经——消息！黄巾军拥有成建制重骑兵的消息，必须传出去！
他倚在一匹倒毙的战马尸骸旁，视野因失血而模糊，耳中充斥着部下临死前的惨嚎和黄巾重骑那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他看到自己麾下那些骁勇的儿郎，如同麦草般被那钢铁洪流成片砍倒、踏碎，任何抵抗在那绝对的力量和防御面前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这不是战斗，这是一场不对等的屠杀！
一股掺杂着绝望、愤怒与不甘的力气猛地从胸腔涌起，压过了剧痛和虚弱。
他猛地抓住身旁一名满脸是血、头盔都不知道掉到哪里去的亲兵队正，嘶声吼道：“赵勇！赵勇！！”
“将军！”队正赵勇虎目含泪，脸上混杂着血污和雪水，“您挺住！”
“别管我！”韩擎用尽力气，几乎是将话语从喉咙里挤出来，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听着！亲卫营！所有还能动的人！集合！随我杀出去！不是为了活命！是为了把消息传出去！告诉大帅——黄巾贼有重骑！至少两千！人马俱甲！让他们早做防备！这消息……比我们的命重要！比什么都重要！！”
重骑兵的出现，足以改变整个雍州战场的格局。大帅的主力多为步卒，若在毫无防备之下，于平原旷野被这支重骑从侧翼或后方冲击，后果不堪设想！那将是全军覆没的灾难！
“护将军！突围！传讯！！”赵勇率先怒吼，举起卷刃的马刀。
“护将军！突围！传讯！！”
稀稀落落，却异常坚定的应和声在尸山血海中响起。大约还有三四十名伤痕累累的亲兵，挣扎着聚集到韩擎身边。
他们撕下布条，粗暴地为韩擎捆扎住不断渗血的伤口，将他扶上一匹亲兵让出的、还算完好的战马，用绳索将他勉强固定在马背上。
“走！！”韩擎用未受伤的手臂抓起一柄染血的长矛，指向战场侧翼一个看似薄弱的方向——那里虽然也有黄巾骑兵游弋，但主要是轻骑，重骑兵因为转向不便，尚未完全合围。
这支小小的、伤痕累累的决死队，如同激流中逆流而上的鱼群，向着死亡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
“拦住他们！”玄甲军中也立刻有人发现了这支试图突围的小股部队。号角声响起，一队约百人的轻骑立刻拨转马头，如同猎食的狼群般包抄过来。
“杀！！”赵勇一马当先，全然不顾自身防御，状若疯虎般冲向迎面而来的敌人，只为给身后的韩擎撕开一道口子。其他亲兵也纷纷效仿，用身体，用生命，为他们的将军开辟道路。
韩擎伏在马背上，感受着战马的颠簸，听着耳边不断响起的惨叫声和落马声，心如刀绞，却连回头的力气都没有。
“将军！快走！！”赵勇背部同时被两把马刀砍中，他猛地回头，用尽最后力气朝韩擎嘶吼，随即被乱刀砍落马下。
韩擎猛地一夹马腹，战马吃痛，奋力从缺口处窜出，向着茫茫雪原奔去。他身边，只剩下最后五六骑亲兵，个个带伤。
希望，似乎就在眼前！
然而，一声沉闷而极具穿透力的破空声从侧后方传来！
“咻——噗！”
一支粗长的骑枪，如同毒蛇般从后方追至，精准地洞穿了一名亲兵的后心，余势不减，带着他的身体飞离马背，重重钉在雪地上！
韩擎回头，瞳孔骤缩。只见那名戴着鬼首面甲的黄巾重骑将领，不知何时已经摘下了沉重的破甲槊，换上了一张巨大的铁胎弓，正再次搭上了一支同样粗长的箭矢！那冰冷的箭簇，在雪光映照下，正对准了自己！
“散开！！”韩擎嘶声提醒，但已经晚了。
“咻！咻！咻！”
接连三声锐响，如同死神的叹息。另外三名亲兵应声落马，无一例外都被那恐怖的箭矢贯穿！
最后一名亲兵猛地一鞭抽在韩擎战马的臀部，让马匹再次加速，自己则毅然拨转马头，高举马刀，吼叫着冲向那名重骑将领，试图为将军争取最后一线生机。
“蝼蚁撼树。”面甲下传来，尉迟恭一声模糊的冷哼。
鬼面将领甚至没有用箭，只是随手一挥铁胎弓的弓臂，沉重的硬木混合着铁料，如同铁锤般砸在那名亲兵的胸口。亲兵喷着鲜血倒飞出去，眼见是不活了。
现在，只剩下韩擎一人一骑，在雪原上孤独地狂奔。
他离战场边缘已经很近，甚至能看到远处稀疏的树林。只要进入树林，或许……
“噗！”
又是一声闷响。
韩擎身体猛地一震，低头看去，一截带着倒刺的、染血的精钢箭镞，从他胸前冒了出来。巨大的力量瞬间带走了他所有的力气和生机。
他张了张嘴，想要最后吼出那句警告，却只有滚烫的鲜血从口中涌出。
视野迅速变得漆黑，身体从马背上缓缓滑落，重重摔在冰冷的雪地上。
那名黄巾鬼面将领策马缓缓来到他的尸体旁，冷漠地看了一眼，确认其彻底死亡。他弯腰，拔回了那支特制的破甲箭，在韩擎的披风上擦拭干净箭头的血迹。
风雪依旧，渐渐覆盖了韩擎不甘的怒目，也掩盖了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那支足以改变战局的重要消息，连同这两千雍州精锐骑兵的性命，一同被埋葬在了这片苍茫的雪原之下，未能传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