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韫深一步步走向舞台，目光牢牢锁定在叶曦身上。那个孩子的眉眼、鼻梁，甚至是抿嘴时的小动作，都与他小时候如出一辙。这个认知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五年前，叶葭音离开时已经怀了他的孩子。这个事实如同利刃，剖开他这些年来所有的悔恨与自责。他究竟犯了多么可怕的错误？他不仅失去了挚爱，还错过了自己孩子的出生和成长。
“顾总，请留步。”艾玛适时地拦住了他，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叶总现在需要主持晚宴，不便打扰。”
顾韫深的目光越过艾玛，看向台上的叶葭音。她正从容地介绍着今晚的慈善项目，语气平和，姿态优雅，仿佛刚才那场震撼全场的身份揭晓不过是晚宴的一个小插曲。
而叶曦就站在她身边，小手紧紧牵着母亲的手，面对台下众多目光，没有丝毫怯场。那孩子的眼神中透着超乎年龄的沉稳与智慧，让顾韫深既骄傲又心痛。
“我只是想和她说几句话。”顾韫深的声音沙哑。
艾玛微微摇头：“顾总，现在不是时候。如果您有话要说，可以稍后通过正式渠道联系叶总。”
顾韫深知道艾玛说的是事实，但他无法就这样离开。他的儿子就在几步之遥，他却不能上前相认。这种煎熬几乎让他发狂。
台上的叶葭音似乎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如刀，瞬间刺穿了他所有的勇气。
就在这时，叶曦突然转过头，对上了顾韫深的视线。那双与他一模一样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好奇，随后又转为困惑。小家伙轻轻拉了拉叶葭音的衣角，小声说了句什么。
叶葭音弯下腰，听儿子说完后，表情微微一凝，但很快又恢复了得体的微笑。她摸了摸叶曦的头，低声回应了一句。
这个简单的互动让顾韫深心如刀绞。那本该是他参与的生活，那本该是他与叶葭音共同抚养的孩子。而如今，他只是一个被排斥在外的陌生人。
晚宴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继续进行。宾客们表面上专注于慈善拍卖，但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叶葭音母子，以及僵立在台下的顾韫深。
所有人都明白，今晚不仅是叶葭音的回归宣言，更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复仇。而她手中最有力的武器，就是那个与顾韫深酷似的孩子。
“接下来拍卖的是由音华集团捐赠的翡翠项链，起拍价一百万元。”主持人高声宣布。
“两百万。”顾韫深几乎是下意识地举牌。
全场哗然。这条项链的实际价值不过一百五十万左右，顾韫深的出价明显过高。
叶葭音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任何表示。
“两百万一次，两百万两次...”
“三百万。”一个清冷的女声响起。
众人转头，发现出价的竟然是叶葭音本人！
“叶总，您这是...”主持人有些不知所措。
“音华捐赠的物品，我作为创始人自然有权竞拍。”叶葭音平静地说，“还是说，顾总想要继续加价？”
顾韫深紧紧握着竞拍牌，指节发白。他知道叶葭音是在公然挑衅，但他无法退缩。
“五百万。”他再次举牌。
宴会厅内响起一片抽气声。这个价格已经远远超出了项链本身的价值，明显是一场意气之争。
叶葭音轻笑一声，那笑声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宴会厅：“顾总果然豪气。既然如此，我就不夺人所爱了。”
最终，顾韫深以五百万的天价拍下了一条价值不过一百五十万的项链。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一桩亏本买卖，但顾韫深却毫不在意。他只想通过这种方式，向叶葭音证明什么，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证明什么。
慈善拍卖环节结束后，晚宴进入了自由交流时间。叶葭音牵着叶曦走下舞台，立刻被一群商界名流围住。人们争相与她攀谈，恭维之词不绝于耳。
顾韫深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那个曾经需要他保护的女子，如今已经成长为众人追捧的商业女王。而他，却成了她复仇的对象。
“韫深。”顾母不知何时来到他身边，眼神复杂地看着叶曦，“那孩子...真的是你的儿子吗？”
顾韫深沉重地点了点头。
“天啊...”顾母捂住嘴，眼中瞬间涌出泪水，“我竟然有个孙子...我竟然这样对待他的母亲...”
“现在说这些已经太迟了，妈。”顾韫深苦涩地说，“葭音不会原谅我们的。”
“可是那是顾家的血脉啊！”顾母急切地说，“我们不能让他流落在外。必须想办法让他认祖归宗！”
顾韫深看着母亲，忽然觉得无比疲惫。到了这个时候，她首先想到的仍然是顾家的血脉，而不是他们曾经对叶葭音造成的伤害。
“妈，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他叹了口气，“葭音现在有能力给儿子最好的一切，她不会轻易把孩子交给我们的。”
“那就走法律途径！”顾母固执地说，“我们有权利探视孙子！”
顾韫深摇了摇头，不再说话。他知道，如果真的走上法律途径，他们与叶葭音之间就真的再无转圜余地了。
就在这时，叶曦突然从人群中钻了出来，小跑着来到顾韫深面前。这个小举动立刻吸引了全场的注意。
“你是我爸爸吗？”叶曦仰着头，直截了当地问。
这个问题如同在宴会厅中投下了一颗炸弹，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顾韫深的回答。
顾韫深蹲下身，与叶曦平视。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儿子，他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那眉眼，那神态，无一不是顾家的特征。
“是的，我是你的爸爸。”他声音哽咽地说。
叶曦歪着头，似乎在思考这个答案：“可是妈咪说，我爸爸去了很远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顾韫深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痛。叶葭音就是这样向儿子解释他的缺席的吗？
“爸爸之前做错了事，惹妈咪生气了。”他艰难地解释，“但爸爸很想你，很想见到你。”
叶曦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做错了什么事？”
这个问题让顾韫深哑口无言。他该如何向一个四岁的孩子解释成人世界的复杂与背叛？
“曦曦。”叶葭音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该回去了。”
叶曦回头看了看母亲，又看了看顾韫深，小脸上满是纠结。最终，他还是跑回了叶葭音身边，牵住了她的手。
顾韫深站起身，与叶葭音四目相对。那一刻，他看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但也看到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这个父子相认的场景迟早会发生。而她，已经做好了全部准备。
“葭音，我们能不能谈一谈？”顾韫深几乎是恳求地说。
叶葭音冷冷地看着他：“顾总，我以为我们之间已经无话可说了。”
“关于孩子...”
“叶曦是我的儿子，仅此而已。”叶葭音打断他，“如果你还想保留最后一丝体面，就不要再提这件事。”
说完，她牵着叶曦转身离开，留给顾韫深一个决绝的背影。
顾韫深站在原地，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五年的悔恨在这一刻达到了顶点。他终于明白了什么叫自作自受，什么叫追悔莫及。
晚宴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接近尾声。叶葭音以音华集团总裁的身份宣布了多项慈善捐赠，赢得了全场的热烈掌声。而顾韫深则一直站在角落，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叶葭音和叶曦。
当叶葭音准备离场时，顾韫深再次走上前去。
“葭音，我知道我错了。”他低声说，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卑微，“我不求你原谅，只求你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
叶葭音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顾韫深，你以为一句道歉就能抹去一切吗？五年前，当你选择相信苏婳祎的时候，当你骂我冷血无情的时候，当你眼睁睁看着我被所有人指责的时候，你可曾给过我一个机会？”
顾韫深无言以对。他知道，再多的言语在过去的伤害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现在，我回来了。”叶葭音继续说，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你永远无法想象的成就，带着你永远无法夺走的儿子。这就是我的报复，顾韫深。而这，仅仅是个开始。”
说完，她牵着叶曦，在众人的注视下昂首离去。
顾韫深望着她的背影，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心如死灰。
顾韫深在空荡荡的宴会厅里站了很久。脑海中不断回放着五年前的种种，回放着叶葭音离开时决绝的眼神，回放着叶曦那双与他酷似的眼睛。
他知道，他必须做出改变。不是为了挽回叶葭音的心，而是为了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儿子面前，做一个值得他骄傲的父亲。
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我要苏婳祎和沈哲宇所有的犯罪证据，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