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亚纳海沟边缘的黑雾像团化不开的墨，将正午的太阳晕成个模糊的蛋黄。张叙舟盯着腕表上跳动的护江力数值 ——9860 的数字旁，缠绕着根淡黑色的细线，像根正在生长的头发丝。青铜神雀的显示屏上，“因果渊” 三个字正被黑雾缓慢吞噬，只剩下 “因果” 二字在闪烁。
“张队，第 7 艘救难船又偏离航线了。” 通讯器里传来小林带着哭腔的声音，“斐济的渔民说，这不是洋流的问题，是雾里有东西在推船 —— 他们刚才看到雾里伸出只白手，指尖缠着黑色的线，碰过的船板全长出了霉斑。”
张叙舟的掌心渗出冷汗。他刚用护江力驱散了艘渔船周围的黑雾，转头就看见那艘船直直撞向暗礁，船身裂开的缝隙里，涌出的不是海水，而是与黑雾相同的墨色液体。苏星潼的银簪突然指向海沟深处，簪头的碎钻折射出诡异的光：“雾里的煞力在模仿水流声，你听 ——”
众人屏住呼吸，果然在海浪声中听到细微的 “滴答” 声，频率竟与张叙舟祖父那只旧表倒走时的节奏完全一致。莉娜的青铜残片在掌心发烫，残片上的 “六渊” 二字已被黑雾覆盖，露出底下新的刻痕：“蚀江符第 103 道”，旁边画着个扭曲的 “因” 字，像被线缠绕的木偶。
“是逆因咒。” 苏星潼的笔记本自动翻到新页，纸面浮现出祖父批注的《蚀江符考》：“逆因咒，能转善因为恶果，如种稻得稗，施粥生蝗，最忌心善者触碰。” 她的银簪突然刺入船板，接触点的霉斑瞬间扩散，在木板上组成个 “恶” 字。
莉娜突然指向远处的礁石群。那里站着个穿橙色救生衣的渔民，正挥手呼救，海浪已经漫过他的膝盖。张叙舟想也没想就跃入海中，护江力凝聚在双脚，在水面踏出串涟漪。就在他抓住渔民手腕的刹那，渔民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 —— 原本及膝的海水，竟在瞬间涨到胸口，而礁石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沉。
“护江力 9850！” 腕表的数值首次下跌。张叙舟这才发现，渔民的救生衣内侧，缠着根黑色的细线，线头没入黑雾中。他用力扯断细线，渔民周围的海水顿时退去，可远处的礁石群已经彻底沉入海底，露出水面的只有块歪斜的木牌，上面用斐济语写着 “救命礁”。
“你救了他，却让更多人失去了避难所。” 黑雾中传来黑袍人的声音，像用指甲刮过生锈的铁板，“这就是逆因咒的滋味，张叙舟 —— 你每动次善念，就会在另个地方结出恶果。”
苏星潼突然将银簪抛向空中，簪尖爆发出的白光在黑雾中划出个圆弧。圆弧内的黑雾暂时退散，露出艘倾斜的渔船，船桅上缠着圈黑色的符咒，符咒的纹路与张叙舟祖父日记里夹着的 “蚀江符” 拓片完全致。“是黑袍残余的咒力！” 她的笔记本快速记录，“每道符咒对应次善举，符咒越黑，恶果越重。”
莉娜的青铜残片突然飞向那艘渔船，残片贴在符咒上的瞬间，船桅发出 “咔嚓” 的脆响。众人眼睁睁看着船桅上的裂痕自动愈合，却在船底裂开道新的缝隙，海水顺着缝隙疯狂涌入。“它在转移伤害！” 莉娜的声音带着颤抖，残片从船桅掉落，上面沾着的黑色粉末正在冒烟。
通讯器里传来刺耳的警报声。小林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张队，善念值在降！10.3 亿→10.29 亿→10.28 亿！太平洋岛国的防灾系统正在崩溃，他们说‘再也不敢救人了’！” 张叙舟的心猛地沉下去 —— 这才是逆因咒最毒的地方，不是直接伤人，是摧毁人 “想做好事” 的勇气。
突然，艘小舢板从黑雾中摇摇晃晃地驶出，船头站着个穿碎花裙的斐济少女，手里举着块贝壳，贝壳上用炭笔写着 “谢谢你的饱食符”。“是拉伊！” 张叙舟认出她 —— 三年前斐济旱灾时，他曾用第 372 道符箓帮她所在的村庄找到水源。
拉伊的舢板刚驶出黑雾，船底就突然漏水。她却不慌不忙地掏出块木塞，笑着说：“奶奶说，遇到漏水就塞住它，遇到坏人就躲开他，遇到想帮你的人……” 她突然将贝壳抛向张叙舟的船，“就该让他知道，他做的好事没白做！”
贝壳落在甲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张叙舟的腕表突然震动，护江力数值跳成 9865，那根黑色细线竟短了半寸。“善念值 10.281 亿，+1000！” 通讯器里传来小林惊喜的呼喊，“是拉伊的笑容！系统显示‘纯粹感激可抵消部分逆因咒力’！”
苏星潼突然蹲下身，用银簪在甲板上画出个圆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将笔记本撕下页，写上 “只救圆圈内的人”，然后将纸贴在圆圈边缘，“逆因咒只能扭曲超出认知的因果，只要我们把善举圈在看得见的范围内，它就没办法转移恶果！”
张叙舟立刻将护江力凝聚在脚尖，沿着圆圈边缘踏出金色的光带。光带内，位抱着婴儿的妇人正被海浪推向礁石，他跃过去将人抱回圈内，这次 —— 礁石没有崩塌，海浪没有突然变大，妇人怀里的婴儿甚至咯咯笑了起来。
“护江力 9870！” 腕表的数值稳步上升。苏星潼的银簪指向光带，光带边缘浮现出无数根黑色的细线，正拼命往圈内钻，却被金色的光弹开。“这是‘闭环行善法’！” 她的眼睛亮得像星星，“80 年代的水利队员就是这样修堤坝的，先圈出段安全区，再步步往前推进！”
莉娜突然想起什么，从背包里掏出卷布满铁锈的测绳：“这是从祖父的工具箱里找到的，刻度还能用！” 她将测绳的端系在船桅上，另端抛给拉伊的舢板，“我们用测绳划定范围，确保每个善举都在视线能及的 10 米内！”
黑雾中的黑袍人发出愤怒的嘶吼。原本弥漫的黑雾突然收缩，在海面上组成个巨大的 “恶” 字，字的笔画间，缠绕着无数艘遇难船只的虚影。张叙舟却笑了，他指着拉伊用贝壳在礁石上画的笑脸：“你看，逆因咒能扭曲因果，却改不了人想做好事的念头。”
他突然将护江力注入测绳，金色的光芒顺着绳子蔓延，在海面上画出道长长的光轨。光轨经过的地方，黑雾纷纷退散，露出底下正在自救的渔民 —— 他们正用木板修补船缝，用渔网相互拉扯，每个动作都微小却坚定。
“善念值 10.285 亿！” 通讯器里的提示音连成串。苏星潼的笔记本上，自动浮现出幅新的画面：片茂密的红树林，树根处缠绕着根金色的线，线的另端，系着十年前张叙舟和她种树时埋下的小木牌。
黑雾中的 “恶” 字开始颤抖。张叙舟知道，这只是开始 —— 因果渊深处，还有更难缠的逆因咒在等着他们。但当他看到拉伊举着贝壳，站在光轨边缘向他挥手时，突然想起祖父常说的句话：“江河之所以能奔流入海，不是因为没有礁石，是因为每滴水都在往前挪。”
青铜神雀突然飞向黑雾最浓的地方，雀喙发出的鸣音里，夹杂着新的提示：“因果镜需善因淬，十年红树证前非。” 张叙舟握紧手中的测绳，金色的护江力在绳上流转，像条连接着过去与未来的河。
他知道，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带着这股子 “笨劲”，步步敲碎那颠倒黑白的逆因咒。毕竟，再复杂的因果，也敌不过 “种棵树就盼它结果” 的实在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