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腥的风裹着冰碴子抽在张叙舟脸上时，他正蹲在黄河入海口的防潮堤上，指尖的护江符纸像被无形的手撕扯，黄蓝双色光纹在纸上剧烈跳动，像两条要咬碎对方的蛇。
“。” 苏星潼的声音带着颤，她举着协同战情仪的屏幕凑过来，上面的数字红得刺眼，“三分钟掉了两百点，再降下去，咱们连基础防护都撑不住。”
张叙舟没抬头，目光死死钉在堤外那片诡异的水域。黄河的土黄色浊流与渤海的青蓝色海水本该在此平缓交汇，此刻却像被一柄巨斧劈开，中间赫然横亘着半公里宽的灰白色混沌带。浪头撞上去就会瞬间汽化，腾起的白雾里飘着扭曲的水草 —— 那些本该在湿地疯长的芦苇，此刻叶片蜷成焦炭状，根部却挂着晶莹的盐霜。
“盐碱化和旱化同时出现。” 他摸出腰间的搪瓷杯，倒出半杯浑浊的水，杯壁上立刻凝出细密的白霜，“这不是自然现象，是能量对冲产生的维度撕裂。”
话音刚落，堤下突然传来凄厉的喊叫。三个穿着橙色救生衣的监测员正拖着水样箱往回跑，离混沌带还有十米远，其中一人突然浑身抽搐着栽倒，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干瘪，嘴角却溢出带着咸腥味的白沫。
“快拉他过来！” 张叙舟扯掉外套甩给苏星潼，刚要冲下去，手腕却被攥住。苏星潼的银簪正烫得吓人，簪头的碎钻拼出的光斑在地上投出个奇怪的图案 —— 像个倒置的雷达，底座恰好对准防潮堤内侧的混凝土桩。
“那是 1998 年的导流堤桩基。” 她声音发紧，簪子烫得几乎要脱手，“我能感觉到…… 里面有东西在吸煞力，像个放大器。”
张叙舟的指尖突然发麻。这触感太熟悉了，就像二十多年前在工地上数钢筋时，掌心被铁锈染黄的黏腻感。那天他算错了 100 吨钢筋量，工头把蓝图摔在他脸上，笑他 “学生娃连数都不识”。此刻盯着那些整齐排列的桩基，他后颈的汗毛全竖了起来 —— 这些桩的间距比标准防汛工程密了整整三倍，像刻意埋下的牙齿。
“王工，查 1998 年的防汛工程档案。” 他摸出对讲机，声音稳得不像自己，“重点看导流堤桩基的施工方和材料清单。”
等待回复的间隙，混沌带突然掀起十米高的浪墙。那堵由灰白能量构成的巨墙里，隐约能看见无数扭曲的人影，像是被撕碎的水魂在挣扎。护江队的六维协同符阵同时发出脆响，最边缘的三张符纸直接化为飞灰。
“善念值掉了五百万。” 苏星潼的战情仪突然弹出推送，护江 App 上 “黄河入海口守护” 的话题阅读量已经破了 22 亿，最新的评论里混着恐慌的尖叫，“海洋学家的直播被冲断了，有人说这是世界末日的前兆。”
张叙舟突然想起李大爷昨天递给他的那本防汛日志。泛黄的纸页上，老河工用铅笔歪歪扭扭地写着：“98 年秋分，赵工带人来加桩，说要‘固堤百年’。桩里掺了黄粉，说是特殊水泥，现在想来…… 那粉末遇水会发烫。”
“赵工？” 当时他没在意，此刻却像被冰锥刺中太阳穴。赵山河的名字在齿间滚过，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对讲机里突然传来王工的惊叫：“找到了！1998 年导流堤的混凝土供应商是‘赵山河水利工程有限公司’，材料检测报告里有项异常指标 —— 含硫量超标三百倍，当时被解释为‘海水侵蚀导致’！还有这个……”
一阵电流杂音后，王工发来了张扫描图。那是张被水泡得发皱的施工指令单，签名处 “赵山河” 三个字的笔锋，与张叙舟钱包里那张离婚协议上的签字重合得丝毫不差。
“他从二十年前就开始布局了。” 张叙舟捏紧拳头，指节泛白时，突然听见头顶传来清脆的鸟鸣。
三只青铜神雀正贴着水面低飞，雀尾扫过之处，激起的不是水花，而是金色的能量轨迹。那些轨迹在空中交织成复杂的符文，像条看不见的路，一头扎进黄河上游的方向，另一头连着渤海深处，正中央的节点，恰好是那片混沌带的核心。
“是汇流诀的施术路线。” 苏星潼的银簪突然不再发烫，反而透出温润的光，簪头投射出几行古篆，“需黄河上游山川能量、渤海潮汐能量，还有…… 八千万善念值同步注入。”
张叙舟突然笑了。他摸出手机点开护江 App，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置顶的 “固滩行动” 召集令下，已经有三万人报名，进度条显示当前善念值 7.75 亿 —— 离 8 亿只差两千五百万。
“李大爷，让渔民兄弟们准备‘渔舟能量阵’。” 他拨通老河工的电话，目光扫过混沌带边缘那些跃跃欲试的身影，“告诉他们，每艘船按六维协同符的轨迹走，一圈下来，善念值能涨五百万。”
挂了电话，他转身看向苏星潼，掌心的护江符不知何时稳定下来，黄蓝双色光纹虽然依旧跳跃，却多了种微妙的呼应节奏。战情仪上的护江力数值停在 ，像个蓄势待发的弹簧。
“还记得泉脉术的起手式吗？” 张叙舟的指尖泛起淡金色的微光，金鸣声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清晰，“师父说过，‘汇流’不是强行融合，是找到两水都愿意走的路。”
苏星潼点头时，银簪突然指向防潮堤内侧的一根桩基。那里的混凝土剥落处，露出的不是钢筋，而是暗绿色的符纸碎片 —— 蚀江符的气息混着铁锈味，呛得人喉咙发紧。
“王工，能算出 1998 年防汛雷达的波长吗？” 张叙舟突然问。
对讲机那头沉默片刻，传来敲击键盘的声音：“正在调档案…… 找到了！波长 4.7 米，等等，这个频率…… 和现在混沌带的能量波动频率完全一致！”
“果然是共振放大。” 张叙舟的视线落在远处的渔船队上。第一艘挂着协同符的渔船已经驶出港口，声呐装置发出的低频声波在水面激起涟漪，混沌带的灰白色竟淡了一丝。战情仪上的善念值跳了一下，7.76 亿。
“张哥，你看！” 苏星潼突然指向天空。青铜神雀划出的金色轨迹上，正有点点白光汇入 —— 那是护江 App 上网友捐赠的善念值，每点亮一次，就有一道微光顺着信号塔的方向飘过来。
张叙舟深吸一口气，突然想起那年在工地上数钢筋的清晨。他蹲在满地铁锈里，从天亮数到天黑，直到掌心被染成黄褐色，才终于确认是施工队少算了五十根。那时的他以为，精准就是一切。
可此刻看着混沌带中渐渐浮现的双螺旋水柱，他突然懂了。战情仪上的维度占比还在剧烈波动，但山川与外星物维度的数值差，已经从 5% 缩到了 3%。渔民的船队每完成一次闭环，那差值就再缩一点。
“护江力
了！” 苏星潼的惊呼拉回他的思绪。战情仪上的数字正在稳步攀升，，…… 随着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金色的光束恰好落在双螺旋水柱顶端，炸开的光雨里，隐约能看见三星堆神树的虚影。
张叙舟的指尖还在发烫，金鸣声中，他仿佛听见无数人在同时说话 —— 李大爷的号子，渔民的吆喝，手机里网友的加油声，还有二十多年前那个工头的嘲笑。这些声音混在一起，竟组成了泉脉术 “汇流诀” 的口诀。
“还差最后五百万善念值。” 苏星潼的声音带着哭腔。战情仪的屏幕上，渔船队已经完成了第三圈航行，混沌带的吞噬速度明显变慢，湿地边缘甚至冒出了几株嫩绿的芦苇芽。
张叙舟突然摘下脖子上的吊坠 —— 那是用青铜神雀的羽毛熔炼的护身符。他将灵力注入其中，吊坠瞬间化作一道流光，融入最近的一艘渔船。
“告诉大家，” 他对着对讲机说，声音透过信号传遍每个参与者的耳机，“1998 年加的桩，今天我们自己拔。每拔一根，就离太平日子近一步。”
话音落下的瞬间，护江 App 的善念值猛地跳了一下。7.9 亿，7.95 亿，8 亿！
八千万善念值到位的刹那，黄河上游传来闷雷般的轰鸣。浑浊的河水里突然升起无数土黄色光点，顺着青铜神雀的轨迹涌向入海口；渤海深处则翻涌出青蓝色的潮汐能量，两股力量在双螺旋水柱顶端交汇，炸开的光浪瞬间吞噬了整片混沌带。
战情仪上的护江力突破
时，张叙舟突然看见混沌带消散的地方，有个半透明的装置正缓缓上浮。那东西的核心部件上，刻着一行小字 ——“秋分?潮时”。
“2005 年秋分，是最高潮的时间。” 苏星潼的银簪在那行字上烫出焦痕，“赵山河想让这里的撕裂感，成为全球地脉的示范。”
张叙舟没说话，只是摸出搪瓷杯接了杯刚落下的雨水。杯壁上的白霜已经消失，水里映出的双螺旋水柱上，六大维度的符文正在缓缓流转，像个永不停歇的齿轮。
远处的渔船队还在继续航行，护江 App 的善念值稳定在 7.9 亿，新增的评论里，有人发了张照片 —— 湿地的水洼里，两只小鱼正绕着芦苇芽游动，一只是黄河的土黄色，一只是渤海的青蓝色。
他突然想起刚入行时，师父说的那句话：“水利不是和水斗，是跟水学。学它能容，也学它能破。”
掌心的护江符彻底稳定下来，黄蓝双色光纹交织成太极的形状。张叙舟对着对讲机轻笑一声：“王工，准备拆解那个放大器。李大爷，让兄弟们歇口气，下一场，咱们得跟潮汐比速度了。”
战情仪的警报声突然变成了舒缓的提示音，屏幕上弹出新的任务 ——“潮时破局：解析 1998 年防汛日志中的潮汐规律”。
张叙舟看着那行字，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印记。那里还残留着钢筋锈迹的触感，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刺痛，而是种踏实的暖。就像此刻脚下的防潮堤，虽然遍布裂痕，却稳稳地托着所有踏在上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