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七年十一月末，紫禁城乾清宫内烛火通明，朱由检身着常服，正伏案批阅奏折，案头一侧静静摆放着一封火漆封口的密报，朱红 “加急” 二字在烛火下格外醒目 —— 这是孙传庭从陕西发来的八百里加急，刚送达不过半个时辰。
“王承恩，” 朱由检头也不抬，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去传朕旨意，请内阁首辅施凤来、次辅李标、黄立极、张瑞图、李国??，宗人府宗人令朱盛漋、左宗正朱孔昭，户部尚书毕自严，东厂掌印太监曹华淳，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即刻到文华殿议事，片刻不得延误！”
“奴才遵旨！” 王承恩躬身应道，小心翼翼地捧起密报，又快步转身去传旨，袍角扫过地面，没发出半点多余声响。
不到一个时辰，文华殿内已齐聚一众重臣。内阁五辅依次列站左侧，施凤来居中，神色凝重；宗人府的朱盛漋、朱孔昭身着宗人府特制朝服，面色忐忑；毕自严手持账本，眼神沉稳；曹华淳、骆养性一身厂卫制式服饰，肃立右侧，气场凛冽。众人皆屏息静立，不知是何等急事，竟让皇帝在岁末之际如此紧急召集。
“陛下，臣等奉旨前来，不知有何军国大事？” 施凤来率先躬身发问。
朱由检抬手示意，王承恩立刻将孙传庭的密报及附带的证据副本 —— 土匪塞中搜出来的密信和账本、制式武器、匪首周虎的初步供词，沉声道：“各位卿家，自己看看吧，咱们的秦王世子朱存极，在陕西做了些‘惊天动地’的大事。”
众人纷纷接过材料，殿内顿时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施凤来越看眉头皱得越紧，李标、黄立极等人脸色逐渐凝重；朱盛漋看到 “秦王世子” 四字时，脸色已白了三分，待看完密报中 “限量供粮、黑市售粮、勾结匪类攻打洛川” 的描述，更是身子一晃，连忙稳住身形；毕自严翻看着账本上的交易明细，指尖不自觉地敲击着账本边缘；曹华淳、骆养性则面无表情，眼神却愈发锐利。
“这…… 这证据确凿吗？” 朱盛漋颤抖着声音发问，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惶恐，“朱存极身为宗室，怎敢如此胆大妄为，勾结匪类残害百姓？”
“宗人令觉得，孙传庭在陕西吃饱了撑的，拿假证据来糊弄朕？” 朱由检语气带着几分风趣的讥讽，目光却落在朱盛漋身上，带着十足的压力，“孙传庭在密报里写得明明白白，人证（周虎）、物证（账本、密信）等样样齐全，难不成是那些土匪闲着没事，伪造王府信物来栽赃陷害？”
朱盛漋被问得哑口无言，连忙跪倒在地：“臣不敢！臣只是…… 只是难以置信，宗室中竟出了如此败类！臣恳请陛下严惩，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左宗正朱孔昭也跟着跪倒：“陛下，朱存极所作所为，丢尽宗室颜面，触犯大明律条，绝不可姑息！”
朱由检摆了摆手：“起来吧，朕没说要怪你们宗人府，只是这事得查个水落石出，处置得明明白白 —— 宗室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可不是朕登基后才说的，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坏在咱们这代人手里。”
他看向内阁五辅：“各位先生，你们怎么看？”
施凤来躬身道：“陛下，孙传庭所呈证据详实，逻辑通顺，朱存极罪证确凿，毋庸置疑。只是此事牵连秦王朱谊漶，需查明秦王是否知情同谋，再做定论。处置之时，需兼顾国法威严、宗室体面与陕西民心，三者缺一不可。”
李标补充道：“陛下所言极是。陕西正值旱灾，百姓困苦，朱存极此举无疑是火上浇油。如今唯有快刀斩乱麻，严惩首恶，才能稳定陕西局势，让百姓相信朝廷的新政，相信陛下的体恤。”
黄立极、张瑞图、李国??也纷纷附和：“臣等附议，恳请陛下速作决断！”
朱由检点了点头，又看向毕自严：“毕尚书，秦王府囤积了大量粮食和白银，若是抄没，这些财物该如何处置，你心里可有章程？”
毕自严躬身回道：“陛下，陕西旱灾严重，赈济、以工代赈、水利建设皆需大量粮饷。秦王府抄没的粮食和白银，若能全部用于陕西赈灾及民生工程，既能解陕西燃眉之急，又能让百姓感受到朝廷的公正无私，实乃两全之策。臣建议，由户部派遣专员前往陕西，监督财物登记、转运与使用，确保每一分钱、每一粒米都用在实处，账目清晰可查。”
“说得好！” 朱由检赞许地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风趣，“毕尚书果然是国库的守护神，走到哪儿都想着粮饷调度，朕没看错你。”
他话锋一转，神色变得坚定：“既然各位卿家意见一致，那朕就定了章程，各司其职，务必办妥：
其一，东厂掌印太监曹华淳，锦衣卫指挥使骆养性听令！”
“臣在！” 曹华淳、骆养性齐声应道，躬身向前。
“命你二人各率五百精锐人手，即刻启程前往陕西西安。抵达后，先封锁秦王府，控制府内所有人员，不得让任何人擅自出入、转移财物或销毁证据。待后续人员到位，再行抄查之事，过程中若有抵抗，格杀勿论！但切记，不可滥杀无辜，不可中饱私囊 —— 谁要是敢在里面动手脚，朕定让他脑袋搬家！”
“臣遵旨！” 曹华淳、骆养性齐声领命，语气铿锵有力。
“其二，宗人府宗人令朱盛漋听令！”
“臣在！” 朱盛漋躬身应道。
“命你选派两名得力官员，随同曹华淳、骆养性一同前往陕西，负责将秦王朱谊漋、秦王世子朱存极及王府涉案亲信（如管家王忠等），全部押解回京，交由宗人府审讯。重点查明秦王是否知情、是否参与谋划，审讯过程需公正严谨，不得徇私舞弊，也不得刑讯逼供，务必取到真实口供。”
“臣遵旨！” 朱盛漋连忙应道，心中松了口气 —— 陛下并未迁怒宗人府，还让宗人府参与审讯，已是顾及宗室体面。
“其三，户部尚书毕自严听令！”
“臣在！”
“命你即刻选派一名清吏司主事，携带账本前往陕西，全程监督秦王府财物的登记、转运与使用。所有抄没的粮食、白银、财物，一律登记造册，粮食优先用于赈灾和以工代赈，白银用于陕西水利、基建及民生工程，珠宝玉器等贵重物品登记后暂存，待后续奏请朕再作处置。每日需上报财物收支明细，确保账目清晰，专款专用，不得有任何克扣、挪用之事。”
“臣遵旨！臣即刻选派得力人手，明日便启程前往陕西！” 毕自严躬身领命。
“其四，给孙传庭传令！” 朱由检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恳切，“朕会单独给孙传庭发一道圣旨，授予他协助抄查秦王府的全权。命他调派地方兵力，配合东厂、锦衣卫封锁秦王府周边，防止消息泄露或涉案人员逃脱；同时，继续稳住陕西局势，安抚百姓，确保抄查期间地方安稳，不发生民变或匪患趁机作乱之事。”
“其五，内阁。。。”
“臣等在！” 内阁五辅齐声应道。
“命你们统筹协调此事，密切关注陕西动向，及时处理各部门上报的问题。若有宗室成员为朱存极说情或阻挠处置，一律驳回；若有其他地方官员牵涉其中，即刻奏报朕，不得隐瞒。同时，拟一道告示，向天下百姓说明秦王府罪行及朝廷处置决定，彰显国法无私，安抚民心。”
“臣等遵旨！” 施凤来等人齐声领命。
朱由检目光扫过殿内众人，语气带着几分温和的警告：“各位卿家，此事关乎陕西稳定、国法威严、宗室体面，非同小可。你们各司其职，务必尽心竭力，不得推诿扯皮、阳奉阴违。谁要是敢掉以轻心，坏了朕的大事，朕可不管他官阶高低、背景深浅，一律严惩不贷！”
“臣等必竭尽所能，不负陛下圣恩！” 众人齐声应道，语气坚定，再无半分犹豫。
朱由检满意地点了点头，抬手道：“好了，各自下去准备吧，务必尽快启程，不得延误！曹华淳、骆养性，你们二人今夜便集结人手，明日一早出发；其他人等，三日内务必安排妥当。有事随时奏报，朕随时候命。”
“臣等遵旨！” 众人躬身行礼，依次退出文华殿。
曹华淳、骆养性走在最后，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 抄查宗室亲藩，这在大明近百年的历史上，都是少见的大事，容不得半点差错。
待众人离去，王承恩上前躬身道：“陛下，要不要传膳？您从午后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朱由检摆了摆手，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漫天飞雪，神色沉稳。他知道，处置秦王府，必然会引发宗室内部的震动，甚至可能遭到一些守旧大臣的非议，但他别无选择。朱存极的所作所为，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也危及了大明的根基，若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不足以正国法，更不足以推行新政。
“王承恩，” 朱由检转过身，语气平静，“即刻拟两道圣旨，一道给孙传庭，一道给陕西各州府，告知朝廷处置秦王府的决定，安抚百姓，稳定局势。”
“奴才遵旨！” 王承恩应道，转身去拟旨。
朱由检重新回到案前，拿起孙传庭的密报，再次翻看。密报中，孙传庭详细描述了陕西百姓的困苦，以及朱存极的种种恶行，字里行间透着对百姓的体恤和对恶势力的愤慨。朱由检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 有孙传庭这样的能臣在陕西坐镇，他也能少几分担忧。
夜色渐深，文华殿内的烛火依旧明亮。朱由检坐在案前，思考着后续可能出现的各种情况：宗室的反对、地方的稳定、财物的处置…… 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还有无数的挑战等着他，但他有信心，只要君臣同心、坚守国法、体恤百姓，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而此时，远在陕西的秦王府内，朱存极还在暖阁内饮酒作乐，丝毫不知京城的雷霆之怒已在途中。他还在盘算着如何利用黑市进一步敛财，如何让匪帮再制造些混乱，逼孙传庭让步，却不知，一张天罗地网已经张开，正朝着他缓缓收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