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购粮的喜讯刚通过《大明周报》传遍天下,京畿百姓心头稍安,朱由检便趁热打铁,督促户部、刑部加快 “官绅一体纳粮” 与新律修订的细则制定。朝堂上下在帝王的强力驱动下,效率陡升,各项新政皆按计划稳步推进。
这日,兵部一份奏报送抵乾清宫:由辽东前线首批轮换回撤休整、补充的 “辽镇客军” 一万人,已顺利抵达京郊大营,安置就绪,军纪整肃。
朱由检阅后精神一振 —— 这正是他等待的绝佳时机。这批历经血火考验的前线将士,不仅是大明强军的基石,更是推行新政的锐利抓手。他要亲自检阅部队,将酝酿已久的强军新策贯彻下去,既解将士后顾之忧,又收军心、铸虎贲,为后续整顿田赋、革新军政埋下伏笔。
翌日清晨,皇帝仪仗浩浩荡荡驶出京城,直奔京郊大营。营外旌旗招展,甲胄鲜明,与京营士兵的规整不同,这批辽军将士身上带着洗不净的风霜与硝烟气息:甲胄斑驳处可见刀剑划痕,面容粗糙黝黑,不少人手臂、脸颊还留着未愈的疤痕,但当他们列阵而立时,那股从尸山血海里淬炼出的沉默肃杀,足以让人心生凛然。
朱由检换乘轻便舆轿,径直登上营中最高的点将台。他身着玄色常服,腰束玉带,未带过多随从,目光如炬,缓缓扫过下方一万张或坚毅、或疲惫、或略带迷茫的面孔。
“辽镇的将士们!” 他的声音无需刻意拔高,却通过身旁十余名亲卫的传声,清晰有力地压过风声,传遍校场,“你们戍守辽土,力抗强虏,与建奴浴血奋战,守护大明北疆安宁。朕与天下亿万黎民,铭记你们的功绩,更心疼你们的牺牲!”
没有华丽辞藻,没有空洞口号,唯有一句质朴的 “铭记” 与 “心疼”,却精准敲在了士卒们的心坎上。许多将士常年驻守边关,生死未卜,早已习惯了被朝堂遗忘,此刻听闻帝王亲口肯定,不由得挺直了脊梁,眼中泛起抑制不住的光亮。
“朕知道,你们离家日久,思乡情切,担忧家中父母妻儿的生计,牵挂田产是否被豪强侵占,更对自己的未来前程感到迷茫!” 朱由检的话语愈发恳切,如同与将士们促膝长谈,“今日朕亲临大营,便是要为你们解后顾之忧,予你们光明前程!”
话音刚落,他猛地抬手,声音陡然提升,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宣布第一道新策:“第一,汰弱留强,各得其所!”
“兵部与户部将联合组建甄别组,对尔等逐一核查。凡年龄超四十、体弱多病、或身有永久性暗伤、不堪再战者,一律从战兵序列中淘汰!”
台下瞬间起了一阵细微的骚动,窃窃私语声此起彼伏。淘汰?难道要被遣返原籍,沦为无依无靠的流民?不少老兵脸上露出忐忑与失落,握紧的拳头微微颤抖。
朱由检早已料到他们的顾虑,立刻补充道:“诸位将士放心!淘汰绝非弃之不顾,而是另赋重任!所有被淘汰的弟兄,若自愿留任,可转隶户部,纳入‘税务稽查队’,经一月短期集训后,转为税务稽查员,专司清丈田亩、追查豪强权贵隐匿、挂靠的逃税田产!”
他目光扫过台下,语气铿锵:“朕给你们的,不是可有可无的差事,是拿着朝廷正俸、身着统一官服、堂堂正正为国效力的编制!你们在战场上敢拼敢杀,不畏强敌,如今便让你们拿起‘稽查令’,去整治那些以往欺压百姓、逃避赋税的豪强劣绅,让他们把侵占的田产吐出来,把欠缴的赋税补回来!你们既能养家糊口,更能为天下百姓撑腰,这份功业,不比沙场杀敌逊色!”
这番话如同惊雷,瞬间引爆校场!从可能被抛弃的 “包袱”,摇身一变成为专查权贵的 “税吏”,这样的转折让将士们始料未及。一位断臂老兵激动得嘴唇哆嗦,泪水顺着皱纹滑落:“陛下…… 真的…… 真的能让俺们去查那些欺负人的老爷?”
朱由检高声回应:“朕金口玉言!凡你们稽查查实的逃税田产,一律充公重分,有功者另有奖赏!”
欢呼声再也抑制不住,如同雷动般响彻校场,不少将士激动得互相拥抱,脸上的忐忑早已化为狂喜 —— 他们终于不用再担心退役后无依无靠,反而能凭着一身胆气,为自己、为百姓讨回公道。
待欢呼声稍歇,朱由检抬手压下骚动,宣布第二道新策:“第二,留营整训,带薪探亲!所有通过甄别、留营继续效命的将士,将进行为期三个月的新式整训,专攻火器操作、新阵演练、步骑协同!整训期满,考核合格者,朕准全体将士休假一月,回乡探亲!”
他顿了顿,抛出让将士们愈发振奋的福利:“所有探亲将士的往返路费、途中食宿,由朝廷一体承担,全数报销!此外,每人再赏五个银元,作为孝敬父母、补贴家用之资!”
“陛下圣明!” 校场上再次爆发出震天的欢呼。能回家已是天恩,朝廷不仅全包路费,还额外赏银,这份体恤让将士们感动不已。不少年轻士兵红着眼眶,高声喊道:“愿为陛下效死!”
“第三,尊荣加身,护佑家眷!” 朱由检的声音带着温情与威严,“朕已下旨提高军人身份,军属列为‘光荣之家’,地方官府会定期登门探访,助耕护产;凡敢欺辱军人家眷、侵占军属田产者,罪加一等,从严惩处!将士子女入学,可免学费、优先入府学;恩导司的官员今日便会入驻大营,逐一为你们详解政策,登记家眷信息,确保所有福利落实到位!”
这道新策彻底打消了将士们的后顾之忧 —— 家中亲人有朝廷护佑,他们便能在前线安心杀敌。校场上的气氛愈发炽热,将士们看向朱由检的目光,满是崇敬与感激。
“第四,授勋褒功,荣耀加身!” 朱由检示意身旁太监,后者恭敬捧上一个铺着明黄锦缎的托盘,上面整齐摆放着数十枚闪闪发光的勋章。
“为表彰尔等戍边守土之功,激励全军士气,朕特设‘大明辽土卫戍勋章’!” 朱由检拿起一枚勋章,高高举起,“此勋章直径两寸,以精铜为底,正面镀金,刻‘辽土卫戍’四字,周边饰以盘龙纹;背面刻‘崇祯元年’及‘忠勇’二字,另有编号,独一无二!这是朕对你们坚守辽土、浴血奋战的最高肯定,是你们用鲜血换来的荣耀!”
阳光照在勋章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映亮了台下无数双渴望的眼睛。对将士们而言,金钱与福利固然重要,但这份来自帝王的亲自褒奖、载入史册的荣耀,更让他们热血沸腾。
“有请优秀将士代表上台!” 朱由检话音刚落,二十名早已由孙承宗审核推荐的将士,在军官的带领下,迈着坚定的步伐走上点将台 —— 他们中有斩杀多名敌寇的老兵,有舍身救战友的校尉,还有坚守孤城的百户。
朱由检走下高台,亲自为他们佩戴勋章。每佩戴一枚,他便握住将士的手,轻声询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乡何处?”
“回陛下,末将张勇,山东登州人!”
“张勇,好名字!你守住了锦州,便是守住了大明的门户!” 朱由检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满是赞许。
“回陛下,小兵李铁蛋,山东登州人!”
“铁蛋,名字朴实,骨头够硬!好好干,日后必成大器!”
一句句亲切的询问,一声声真诚的鼓励,让上台的将士们感动得热泪盈眶,纷纷跪地叩谢:“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其余将士的勋章,由内侍与恩导司官员逐一颁发。当将士们将勋章佩戴在胸口最显眼的位置时,脸上都洋溢着无比的自豪与荣光,校场上的士气攀升至顶峰。
“朕的要求,依旧只有一句老话!” 朱由检重新登上点将台,声如洪钟,响彻云霄,“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三个月后,朕会亲自来校场检阅!朕要看到的,是一支装备精良、战术娴熟、能让建奴闻风丧胆的虎贲之师!你们能不能做到?”
“能!能!能!”
万人的咆哮汇聚成一股无形的气浪,冲散了天空的浮云,震撼了整个京畿大地。将士们眼神坚定,气势如虹,心中早已燃起熊熊斗志 —— 这样体恤将士、赏罚分明的帝王,值得他们拼死效命!
銮驾回宫后,朱由检马不停蹄,即刻召见户部尚书毕自严与李邦华,落实后续事宜。
“李爱卿,” 朱由检首先看向李邦华,“将士甄别之事,务必秉公办理,既要严格筛选,确保留营将士的战斗力,又要体恤老兵,不得刁难推诿。所有淘汰将士的名单,需与毕爱卿做好无缝对接,不得出现任何遗漏或延误!”
“臣遵旨!” 李邦华躬身领命,“臣已安排兵部职方司主事牵头,联合户部官员组建十个甄别组,明日便入驻大营,逐人核查,确保公平公正!”
朱由检满意点头,随即转向毕自严:“毕爱卿,户部接收、培训、派遣之事,需即刻着手。这批辽军老兵,历经沙场磨砺,纪律严明、胆气过人,不畏强权,正是打破地方盘根错节利益关系的利刃!他们将是清丈天下田亩、充盈国库的关键力量,必须寻一位得力干员统领,方能事半功倍。”
毕自严早有腹案,立刻躬身回道:“陛下圣明!臣举荐户部主事李岩担当此任。李主事此前奉旨处理唐王府田产,卓有成效。且他素以公正闻名,在士绅与百姓中皆有威望,能服众。由他统领这批军转税吏,最为合适。”
“李岩?” 朱由检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想起这位历史上曾投奔李自成的人物,如今在自己麾下,却成了清查宗室、整顿赋税的得力干将,不由得暗自感慨 —— 时势造英雄,更能改英雄命运。“准!就命李岩总领‘税务稽查队’事宜,全权负责此批人员的集训、编组及后续派遣。所需经费、物资,户部优先拨付,不得拖延!”
“陛下,” 毕自严补充道,“只是唐王府田产一案尚未完全了结,尚有部分田产需要交割重分,李岩若抽身,恐影响进度。”
“无妨。” 朱由检摆手道,“令李岩择一副手,接替其处理唐王府后续事宜。清查宗室田产是为‘立威’,让天下人知晓朕整顿田赋的决心;而用这批老兵清查天下田亩,是为‘扩面’,彻底堵住赋税流失的漏洞。两者皆是关乎国本的大事,不可偏废。让李岩尽快交接,尽快入驻大营,启动集训!”
“臣明白!臣这就去安排!” 毕自严心中大定,有皇帝的全力支持,再加上李岩的能力与这批老兵的胆气,清查田亩之事必能大有成效。
两位尚书躬身退下后,朱由检走到舆图前,指尖划过辽东与京畿的连线,眼中满是坚定。他知道,这批辽军将士的到来,不仅为大明注入了强军的希望,更拉开了一场关乎赋税革新、国力复苏的大风暴。
而京郊大营内,李邦华与毕自严正看着将士们有序进行登记甄别的队伍,低声交谈。
“毕大人,” 李邦华面露感慨,“你我这下可是揽了个‘瓷器活’啊!李岩配上这批从沙场下来的‘锐卒’,撒出去清查田产,怕是要搅动四方,得罪不少权贵!”
毕自严目光坚毅,抚须道:“李大人,沉疴需用猛药!如今国库空虚,田赋流失严重,地方豪强与士绅相互勾结,盘根错节,若无此等不畏强权、令行禁止之辈去破局,新政便只能流于表面。纵有波澜,也好过坐视江山倾颓!有陛下撑腰、李岩统带,这批‘税务尖刀’必能撕开积弊的口子,为大明挣回一条生路!”
校场的尘埃尚未落定,阳光洒在将士们胸前的勋章上,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一场由帝王布局、李岩执刀、辽军老兵为刃的赋税整顿风暴,已悄然拉开序幕。而这支经历了新策淬炼的辽军,也将在三个月后,以全新的面貌,成为大明北疆最坚实的屏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