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市百货大楼简直像被捅了的马蜂窝,黑压压的人群从旋转门里涌进涌出,空气里混杂着雪花膏、肥皂和新布料的味道,连落脚的地方都得用脚尖小心翼翼地试探。肖灵儿被挤得几乎脚不沾地,后颈突然传来一阵拉扯感,不用回头都知道是猴子在捣乱。
“队长,咱去侦查民用设施呗?”猴子拽着她的马尾辫左右摇晃,眼睛亮得像藏了两颗玻璃弹珠,“二楼玩具柜台进了新铁皮青蛙,我昨天扒着橱窗看了,上了弦能蹦三尺高!比上次截获的可疑包裹里的弹簧物件还带劲!”
肖灵儿反手一巴掌拍掉他的手,马尾辫在空中甩了个漂亮的弧度:“上周刚查到城西那个秘密据点,发现的可疑粉末样本还没来得及送检,你能不能有点行动组样?”她压低声音,眼角扫过周围摩肩接踵的顾客,“别忘了咱们是来盯梢的,不是来逛庙会的。”
话音刚落,旁边突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搓手声。大块头不知什么时候凑了过来,圆脸上堆着憨厚的笑,手指关节因为用力搓动而发白:“俺听说……俺听说食品区有橘子糖,就是那种裹着玻璃纸的,太阳底下一照亮晶晶的。”他说着喉结使劲动了动,仿佛已经尝到了那股酸甜味,眼神直勾勾盯着百货大楼的玻璃门,好像橘子糖会自己从门里滚出来似的。
肖灵儿拿这两个活宝没办法,只能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就一次,速战速决,不许闹事。”
三人像三条灵活的鱼,瞬间钻进了拥挤的人潮。一楼日用品柜台前,搪瓷脸盆、铝制饭盒和塑料暖水瓶摆得整整齐齐,反射着刺眼的白光。肖灵儿假装挑选搪瓷脸盆,指尖划过冰凉的盆底,眼角的余光却像雷达一样扫过全场。突然,她的动作顿住了——两个穿着灰布衫的男人正站在钟表柜台前,却对锃亮的上海牌手表视而不见,目光像黏糊糊的蛛网,不怀好意地往她这边瞟。
那两人瘦得像被太阳晒焦的甘蔗,颧骨高高凸起,其中一个左脸上横着一道狰狞的刀疤,肤色黑得像刚从煤堆里爬出来,一看就不是善茬。肖灵儿不动声色地摸了摸右耳——这是他们小队的暗号,意思是“有情况,保持警惕”。她悄悄抬头往二楼玩具区的方向瞥了一眼,果然看见猴子正举着一只绿色的铁皮青蛙往地上猛摔,“啪嗒”一声,青蛙蹦跶着撞到货架腿,引得周围的小孩一阵哄笑。看见肖灵儿的手势,猴子立刻把青蛙往货架上一扔,铁皮青蛙“哐当”一声落在一堆毛绒小熊中间。
“小同志!你怎么乱摔东西!”售货阿姨举着鸡毛掸子从柜台后面冲出来,花白的头发气得直抖,“这铁皮青蛙是样品,摔坏了算谁的?”
猴子泥鳅似的往货架底下一钻,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把玩具冲锋枪,对着瘦男人的裤腿“biubiu”扫射:“报告队长!发现可疑人员在东边!请求隐蔽!”
瘦男人皱着眉朝货架走过去,刚弯下腰想把这个捣乱的小孩揪出来,猴子突然从底下扔出一把彩色积木,精准地砸在他的解放鞋上:“吃俺老孙一棒!坏蛋哪里跑!”
周围的顾客被逗得哈哈大笑,有个穿碎花裙的小姑娘还拍着手喊:“小猴子加油!”瘦男人的脸“腾”地涨成了猪肝色,额头上青筋暴起,伸手就往货架底下抓。可猴子像条滑不溜秋的泥鳅,早就窜到另一个货架后面,隔着一只巨大的毛绒熊猫冲他做鬼脸,吐舌头的样子气得瘦男人差点背过气去。
另一边,大块头已经成功潜入食品区。他捏着一块橘黄色的橘子糖,糖纸在他粗糙的掌心里揉得皱巴巴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货架顶层的水果罐头——黄澄澄的橘子罐头、红彤彤的山楂罐头,看得他口水都快流下来了。突然,眼角余光瞥见刀疤男正挤过人群,目标直指肖灵儿的方向。大块头心里一急,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哎哟”一声,手里的橘子糖“咕噜噜”滚到了刀疤男脚边。
他连忙弯腰去捡,宽厚的肩膀结结实实撞在刀疤男的腰上,把人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栽进旁边的罐头堆里。玻璃瓶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脆响,惊得售货阿姨又喊了一嗓子:“当心点!罐头碎了扎手!”
“你瞎啊?”刀疤男捂着腰直骂,声音像破锣一样难听,“走路不长眼睛是不是?”
大块头直起身子,黝黑的脸涨得通红,手在粗布衣角上使劲蹭了蹭:“对不住,对不住,俺眼神不好使,这糖……”他伸出手想去捡地上的橘子糖,刀疤男像被烫到一样赶紧往后躲,结果脚下一滑,“哎哟”一声踩在一个滚落到地上的罐头盒上,差点摔个四脚朝天。
“俺帮你扶着!”大块头眼疾手快伸手去拽,刀疤男却像见了鬼似的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瞪着他:“滚开!离我远点!”
趁着两人纠缠的功夫,肖灵儿像一片羽毛似的悄无声息地往侧门移动。突然,头顶传来一声清脆的鹰唳:“唳——”小白展开双翅盘旋在百货大楼上空,翅膀尖精准地掠过她的头顶,然后猛地转向街对面的咖啡馆,金色的瞳孔在阳光下闪着锐利的光。肖灵儿心中一动,裹紧了身上的藏青色外套,混在几个提着菜篮的大妈中间,跟着那个瘦男人走出了百货大楼。瘦男人警惕地回头看了两眼,确定没人跟踪,才加快脚步走进了街角那家飘着咖啡香的咖啡馆。
咖啡馆里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和淡淡的烟草味。瘦男人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背靠着墙壁,能把整个咖啡馆的动静尽收眼底。他对面坐着一个穿宝蓝色旗袍的女人,旗袍开叉到大腿根,露出一截白皙的小腿,涂着猩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夹着一支细长的女士香烟,烟雾缭绕中,她的脸显得有些模糊。
女人把一个用油纸包着的小方块推到瘦男人面前,声音又轻又软,像羽毛搔过心尖:“这是目标要的样本,纯度比上次高。记住,今晚十点,老码头见,别迟到。”
肖灵儿站在咖啡馆窗外的梧桐树下,枯黄的落叶在她脚边打着旋。她不动声色地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无人机——这是她从空间珠里取出来的宝贝,平时藏在空心的发簪里,隐蔽得很。指尖轻轻按了一下无人机底部的开关,“嗡”的一声轻响,无人机像一只灵巧的马蜂,悄无声息地飞起来,稳稳地贴在咖啡馆蒙着薄霜的玻璃窗上,镜头对准了里面的画面。
突然,蓝旗袍女人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一双勾魂的桃花眼透过玻璃窗,刚好和肖灵儿的目光撞个正着。肖灵儿的心猛地一沉,只见女人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慢悠悠地端起咖啡杯抿了一口,涂着红指甲油的手指在桌下轻轻敲了三下——笃、笃、笃。
这个暗号!肖灵儿的瞳孔骤然收缩。这是那个秘密组织内部的紧急暗号,意思是“发现目标,准备行动”!
她立刻转身想走,身后却传来瘦男人暴怒的吼声:“站住!别跑!”
肖灵儿往旁边一闪,瘦男人扑了个空,“咚”的一声撞在路边的电线杆上,疼得龇牙咧嘴。肖灵儿趁机从帆布包里摸出一个小指粗细的玻璃管——里面装的是她自制的辣椒弹,对付这种小喽啰最管用。她往地上猛地一摔,“啪”的一声,红色的烟雾瞬间弥漫开来,呛得瘦男人剧烈咳嗽,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你……你放什么东西!臭丫头!”
“防狼喷雾而已,”肖灵儿掏出个红色封皮的假证件在他眼前晃了晃,上面印着“安全调查小组”几个烫金大字,“这位先生,光天化日之下跟踪女性,要不要跟我回去协助调查?”
就在这时,巷子里突然冲出两个熟悉的身影。猴子举着那把玩具冲锋枪,一边跑一边喊:“队长别怕!俺来救你!吃俺老孙一梭子!”
大块头跟在后面,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皱巴巴的橘子糖,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队长!俺把那个刀疤脸撞进咸菜缸了!他坐在地上骂俺是憨货,俺好心递糖给他赔罪,他还嫌俺手脏!”
瘦男人一看对方来了帮手,知道情况不妙,也顾不上辣椒弹的辣味了,转身就往咖啡馆跑。肖灵儿紧随其后冲进去,却发现蓝旗袍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桌上只剩下那个油纸包和半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她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抓起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泛黄的码头地图,用红墨水清晰地标着“今晚十点,三号仓库”。
猴子凑过来,踮着脚尖往地图上瞅:“队长,这是要运什么宝贝?难道是金银珠宝?”
“比金银珠宝危险得多,”肖灵儿把地图仔细折好塞进包里,抬头看向盘旋在咖啡馆屋顶的小白,“是那个组织要的可疑样本。今晚端他们的窝。”
大块头挠了挠后脑勺,小声问:“那……那俺这块橘子糖还能吃吗?刚才掉地上沾了点灰……”
猴子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吃个屁!今晚有大任务,先去百货大楼买两斤橘子糖当补给!省得到时候饿肚子没力气打架!”
三人说说笑笑地往百货大楼走,猴子蹦蹦跳跳地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大块头拎着刚买的橘子糖,塑料袋发出“沙沙”的声响,肖灵儿摸着包里的地图,嘴角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夕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看起来就像三个普通的逛街小孩,谁也不会想到,他们即将端掉一个庞大的秘密团伙。
然而,他们没注意到,街角的电线杆后面,蓝旗袍女人正静静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涂着红指甲油的手指捏着黑色的对讲机,声音冰冷得像冬日的寒风:“头儿,调查小组的人来了,三个小鬼头,乳臭未干。刚才给瘦猴的样本是假的,我已经引他们去老码头三号仓库了。”
对讲机里传来一个沙哑的男声,像是砂纸摩擦过木头:“很好。告诉弟兄们,今晚设好埋伏,让他们有来无回。”
寒风卷起地上的落叶,在空中打着旋,仿佛预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恶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