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风掌心的蓝光终于熄了，但那股震动还在骨头里打转。他低头看手，像是刚从雷云底下走过一趟，指尖发麻。
“它不响了。”他说。
八重神子凑过来，狐耳抖了抖：“可你脸都白了，跟见了前任似的。”
“我哪有前任。”神风翻了个白眼，“我是说，这玩意儿刚才真在跟我‘说话’，不是幻觉。”
裟罗站在一旁，手指一直搭在刀柄上没松：“那就别让它再开口。现在最要紧的是搞清楚——它是药，还是毒？”
心海正蹲在田边，手里捧着一小块干得能搓出灰的土。“东田这片地，十年没长过半粒米。”她抬头，目光扫过三人，“如果‘海只之泪’真能唤醒土地，那就不是实验，是救命。”
神风沉默两秒，把宝石递过去：“拿去。但它刚才自己动过，我怕……埋下去之后，长出来的不是稻子，是妖怪。”
“那正好。”八重神子笑嘻嘻地接话，“我还没试过用稻穗烤串呢。”
心海接过宝石，动作轻得像捧着初生的婴儿。她走到田中央，跪下，将“海只之泪”缓缓按进裂缝纵横的泥土里。水元素微光一闪，渗入地下，如同夜雨落进枯井。
四人退到田埂上，没人说话。
太阳一点点爬高，蝉鸣刺耳。远处几个老农远远站着，拄着锄头，眼神里全是怀疑。有个孩子想往前跑，被大人一把拽住，嘴里嘀咕着“又是画饼”。
半小时过去，地皮还是干的，连草芽都没冒一个。
裟罗皱眉：“是不是能量断了？”
“不可能。”神风盯着系统挂坠，“协议显示仍在运行，输出稳定。”
“那就是它装死。”八重神子耸肩，“跟某些人开会时一个样。”
正说着，地面忽然轻轻一颤。
所有人猛地抬头。
一道细小的裂痕从埋泪的位置向外蔓延，紧接着，一点嫩绿破土而出，快得像是被人从地底猛地拔出来。那株幼苗摇晃一下，茎节迅速拉长，叶片舒展，眨眼工夫就抽出了第一道穗。
“我眼花了吧？”八重神子揉了揉眼睛。
下一秒，周围的泥土接连震动，成片的新绿如潮水般涌出。稻苗疯长，节节拔高，穗子由青转黄，谷粒饱满坠枝，在阳光下泛出金灿灿的光。
不到一刻钟，整片试验田已是一片金黄稻浪。
一个老农冲了过来，扑通跪在田边，抓起一把稻穗塞进嘴里，嚼了几下，突然嚎啕大哭：“是真的！是香的！多少年没闻过这味道了！”
消息像风一样传开，村民从四面八方涌来，有人抱着空袋子，有人推着板车，更多人只是站着，看着，抹着眼泪。
心海怔怔望着眼前的景象，嘴唇微微发抖：“这不是奇迹……是归还。”
神风胸口一热，系统提示弹了出来：
【获得海只岛民众感激】
【羁绊值+50】
他松了口气，差点笑出声：“看来它干的活，比我还靠谱。”
“别得意太早。”裟罗突然开口，目光扫向田边一角，“那边几株，叶子不对劲。”
众人顺她所指看去，边缘几株稻苗的叶尖竟泛着淡淡的黑，像是被墨汁点过。
心海立刻冲过去，掏出药瓶剪下一小段样本，对着光仔细看：“这颜色……和污秽侵蚀初期几乎一样。”
“啥？”八重神子凑近，“长个稻子还能带副作用？”
“不一定有害。”心海皱眉，“也可能是土地在排出残留污染。但必须化验确认。”
神风摸了摸挂坠，发现它还在微微发烫，却没有任何提示弹出。
“它知道什么。”他低声说，“但它不说。”
八重神子忽然鼻子一抽：“空气里有味。”
“什么味？”
“铁锈味。”她眯起眼，“就像暴雨前，雷劈中铜器的那种焦腥。”
裟罗手立刻按回刀柄：“岛上最近有没有异常报告？”
“没有。”心海摇头，“但刚才那一波生长速度太反常了。植物不该这么快成熟，除非……有外力催动。”
“比如？”八重神子问。
“比如。”神风盯着那片金黄稻田，“它根本不是让稻子长大，而是直接从‘未来’把成熟的稻子拽了过来。”
三人都愣住了。
“你这脑洞够深。”八重神子吹了声口哨，“那要是未来根本没有收成呢？它拽了个寂寞？”
“那我们现在站的地方，可能就是一片幻象。”神风没笑，“你们注意到没有？鸟没来。这么大片熟稻，连一只麻雀都没有。”
气氛一下子沉下来。
心海握紧药瓶：“我马上回去化验。如果真是污染残留，必须立刻封锁这片区域。”
“我去调巡逻队。”裟罗转身就走，“所有接触过稻谷的人，先隔离观察。”
“等等。”神风突然叫住她，“别惊动太多人。现在村民刚看到希望，别让他们以为又是一场骗局。”
裟罗脚步一顿，回头看他：“那你打算怎么说？‘放心吃，就算有毒也是慢性的’？”
“我说……”神风看向心海，“让她公布一部分结果。就说土地正在恢复，但需要时间，第一批稻谷不能食用，用来育种。”
心海点头：“我能办到。”
八重神子懒洋洋靠在田埂木桩上：“你们一个个搞得像在演宫斗剧。其实简单——谁敢乱吃，我就说这米是我供的，吃了拉肚子算我的。”
“你这威胁还不如贴告示。”神风笑了。
“有效就行。”她眨眨眼。
太阳偏西，稻田在风中轻轻摆动，金浪起伏，美得不像真的。
神风站在田头，手里攥着发烫的挂坠，视线落在远处平静的海面上。那片蓝，太静了，静得不像海只岛该有的样子。
他记得昨天还有渔船出海，今天却一艘不见。
“心海。”他忽然问，“渔民呢？”
“什么？”
“平时这时候，近海应该有不少小船作业。现在怎么……全没了？”
心海一愣，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脸色微变：“按理说，他们该回来报收成了。”
八重神子耳朵一动：“等等。”
她蹲下身，指尖抹了抹田边的泥土，凑到鼻尖一闻：“这土……有点甜。”
“甜？”神风皱眉。
“对。像腐烂的蜜。”
心海立刻取土样：“我要马上回去。如果土壤开始分泌异常物质，说明‘海只之泪’的影响可能超出了预期。”
“不只是影响。”神风盯着那块埋泪的位置，“它在改变规则。”
裟罗已经走远，背影笔直如枪。八重神子拍拍他肩膀：“别站这儿发呆，走一步看一步。反正你现在不是一个人扛事。”
神风点点头，跟着她往医所方向走。
路过村口时，一个小孩抱着稻穗跑过，脸上全是笑。神风冲他笑了笑，小孩也咧嘴回了一下。
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神风瞥见那孩子脖颈后有一小块皮肤，泛着极淡的黑，像是淤青，又像是……纹路。
他脚步一顿。
八重神子察觉不对，回头：“怎么了？”
“那个孩子……”神风刚要说话，挂坠猛地一烫，烫得他差点松手。
他低头看去，屏幕依旧黑着，但掌心传来一阵规律的震动——一下，又一下，像心跳。
和他在船上感受到的频率，一模一样。
心海已经跑远，裟罗的身影消失在营地入口。八重神子站在他身边，狐尾缓缓摆动，鼻翼微张。
“你闻到了吗？”她低声问。
“什么？”
“不是铁锈了。”她眯起眼，“是海水的味道变了。”
神风望向那片金黄稻田，风吹过，稻浪翻滚，发出沙沙的响。
他的手还紧紧攥着挂坠，震动未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