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鼓声炸响,敌船上的兵影晃动,火把映着江面一片猩红。主船甲板上没人说话,连呼吸都压得极低。刚才那一轮燃烧钩索被砍断,大家手还在抖,汗顺着额角往下淌,湿了眼眶也不敢擦。
王皓站在舱口前一步,脚跟一跺,洛阳铲“咚”地杵进甲板缝里。他没看敌人,而是扫了一圈自己人。
合文俊在桅杆横梁上趴着,枪管还热着,手指搭在扳机上,却不知该瞄谁。张驰刀举着,手臂绷得发酸,右腿微微后撤,像是要冲又不敢动。雷淞然蹲在货箱后,枪口对着江面,嘴里小声嘀咕:“这回真完犊子了……”
李治良抱着箱子缩在舱角,脸白得像纸,牙关咬得咯咯响,可手一点没松。
史策靠在驾驶舱边,算盘攥在手里,指节发白。她盯着王皓的背影,等一句话。
王皓吸了口气,声音不大,但字字砸在地上。
“合文俊!左舷抛索手,见人就打!”
合文俊猛地抬头,愣了一下,随即调转枪口,对准左边敌船绞盘位置。他喘了两下,手稳了。
“张驰!”王皓转身,“右舷归你,来一个砍一个,别让他们站稳!”
张驰咧嘴,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明白。”刀往前一递,脚往前一蹬,整个人压上去,像堵墙立在栏边。
“雷淞然!”王皓点名,“你枪法最准,专打带队的,别让他们喊号子整队!”
雷淞然一拍大腿,笑出声:“这活儿我熟!”翻身站起,换了个射击位,枪托抵肩,眯眼瞄准敌船指挥台那个穿呢子大衣的人。
王皓最后看向李治良。
“哥。”他走过去,蹲下,伸手,“箱子给我。”
李治良抬头,眼神慌,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你抓把斧头,守后舱门。”王皓声音低了些,“有人上来,你就砍。”
李治良浑身一颤。他从小到大没打过架,放个羊都被野狗吓哭过。可现在,他知道不能躲了。
他慢慢松开箱子,王皓接过,塞到身后工具箱夹层里,顺手从墙上摘了把消防斧,递过去。
李治良伸手接过,斧头沉,差点脱手。他双手抱住,指节发白,背往后一靠,贴住舱门。
“好。”王皓站起来,拔出腰间短铲,指向敌船,“我们不退!他们怕近战,我们就打得他们不敢靠岸!”
史策一脚踢开脚边破木箱,算盘甩手腕上一绕,冷声道:“那我就砸他个七零八落。”
雷淞然吹了声口哨:“策姐威武!”
张驰哼了一声:“少废话,准备接舷。”
合文俊趴在高处,枪管微调,低声报:“左舷三人正往钩索架装铁链,估计还要甩。”
“等他们出手再打。”王皓说,“节省子弹。”
雷淞然点头:“行,我等他胳膊抬起来再点名。”
李治良靠在门上,手心全是汗,斧头差点滑。他把斧柄在裤子上蹭了蹭,重新握紧。
“哥,你还记得咱村后山那条沟不?”雷淞然突然回头,咧嘴一笑,“小时候咱俩追野兔,你摔沟里,我跳下去把你拉上来。你说‘弟弟靠谱’。”
李治良一愣,想起那事,嘴角抽了抽。
“现在也靠谱。”雷淞然眨眨眼,“你砍人,我掩护。”
李治良没笑,但肩膀松了点。
王皓看着众人,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刚才那股死气沉沉的味儿没了。没人再低头看脚,没人再抖手。
敌船鼓声越来越急,三艘船同时推进,距离不到十米。旗舰上一声令下,六道粗索再次飞出,带着火头,直扑主船栏杆。
“动手!”王皓吼。
合文俊枪声先响,对面一个刚挂好钩索的兵捂着肩膀栽倒。第二枪打断另一条绳索的挂钩手。雷淞然补枪,第三条索半空断开。
张驰冲上前,青龙刀抡圆,一刀劈断右侧燃烧索。火星四溅,绳子掉进江里,滋啦冒烟。
史策绕到左侧,算盘甩出去,正中一个正要抛索的兵脸。那人惨叫一声,手一松,绳子歪了方向。
最后一根索飞向后舱,眼看就要钩住。
“李治良!”王皓喊。
李治良一激灵,抬斧就砍。斧刃劈进木板,把绳子卡住。他用力一拽,绳子崩断。
“砍得好!”雷淞然大喊。
王皓抹了把脸上的灰,喘了口气。六道索全废。
敌船停了片刻,像是没想到他们反应这么快。
然后,旗舰上一声哨响,所有士兵端枪上刺刀,齐步向前。
“他们要强登。”张驰低声道。
“那就让他们登。”王皓冷笑,“登一个,灭一个。”
雷淞然检查弹匣,只剩五发。他把枪往怀里一收,从腰后抽出一把短刀:“到时候拼近的。”
史策把算盘拆了两颗珠子塞进口袋,剩下的一甩手腕缠紧:“我专打眼睛。”
合文俊换了新弹夹,枪管冷却片刻,重新架好:“我盯指挥台。”
张驰把刀横在身前,双脚分开,稳如磐石。
李治良还是靠在门上,但身子挺直了。他低头看斧头,又抬头看舱外江面,嘴唇动了动,没出声,但眼神不再躲闪。
王皓站在甲板中央,短铲拄地,目光扫过每一个队友。
“记住。”他说,“咱们不是逃命的,是来抢东西的。”
雷淞然笑了:“对,抢完还得回村请客。”
史策哼了一声:“请客可以,别又要我掏钱。”
张驰摇头:“你们俩能不能正经点?”
合文俊在上面喊:“左舷有人爬梯子了!”
所有人立刻进入位置。
王皓举起短铲,指向敌船。
“准备——”
李治良握紧斧柄,指节发白。
雷淞然枪口锁定梯子上方的人头。
张驰刀锋一转,斜指前方。
史策算盘扬起,珠子哗啦作响。
合文俊扣住扳机,呼吸放平。
敌船梯子上的第一个兵探出身,一手抓栏杆,一手举枪。
王皓挥下短铲。
“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