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皓走后没多久,营地里的人还在忙活。雷淞然刚把火药引子重新包好,李治良也缝完了背包的肩带,两人坐在火堆边喘气。雨停了,空气湿漉漉的,但没人想睡。
蒋龙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土,走到空地中央。他活动了下手腕和脖子,发出咔咔的声响。
“哥,你干啥?”雷淞然抬头问。
“练功。”蒋龙说,“进墓不是逛庙会,刀箭无眼。你们俩嘴皮子利索,可真动起手来,连站都站不稳。”
李治良一听这话,下意识往后缩了缩。他刚想说自己不去,蒋龙已经走过来,一把把他拽了起来。
“别躲。”蒋龙说,“我不是让你去拼命,是让你能活着出来。你要是倒了,谁背猛虎食人卣?”
李治良张了张嘴,没说出话。
雷淞然站起来,甩了甩胳膊:“行啊,我也练。我这人聪明,一教就会。”
“那你先学个翻滚。”蒋龙往地上一趴,做了个标准的鹞子翻身,动作干净利落,落地时脚尖一点,人就站直了。
雷淞然照着样子来,结果腰没扭对,整个人歪着摔进泥坑里,屁股直接坐进了水洼。
“哎哟我操!”他跳起来,裤子全湿了。
蒋龙没笑,只是看着他:“花架子害死人。墓道里没地方给你翻跟头,一个不小心,摔断腿都算轻的。”
雷淞然抹了把脸上的泥,不服气地说:“那你教点实用的呗。”
“那就从最简单的开始。”蒋龙站直,“第一式,推窗望月,用来挡人推搡。手抬高,肘往外顶,像你赶羊时推开那只瘸腿公羊那样。”
李治良犹豫了一下,抬起了手。
“不对。”蒋龙走过去,一手扶他肩膀,一手掰他胳膊,“手再高点,别等人家拳头到了才想起来举。反应要快,动作要短。”
他示范了一遍,然后轻轻推了李治良一下。
李治良本能地后退,差点绊倒。
“别退。”蒋龙说,“退就是输。你要迎上去,哪怕只是一寸,也要把力顶回去。”
他又推了一次。
这次李治良咬牙撑住了,手抖得厉害,但没动。
“这就对了。”蒋龙点头,“再来十遍。”
李治良开始练习,一遍又一遍。起初动作僵硬,像是木偶被人扯着线。后来慢慢顺了,抬手的速度也快了些。
雷淞然在旁边看得心痒,嚷嚷着也要学。
“你先学寸步擒腕。”蒋龙说,“别人抓你手腕,你怎么挣脱。脚前滑半步,手往下压,借力反拧。”
他说完就抓住雷淞然的手腕演示。
雷淞然想挣,结果越挣越紧,疼得直咧嘴:“轻点轻点!你这是练功还是上刑?”
“战场上没人跟你讲轻重。”蒋龙松开手,“再来。”
雷淞然揉着手腕,嘟囔了一句,但还是重新摆好姿势。
两人轮流练,蒋龙一个个纠正。太阳升到头顶,汗水顺着额头往下流,衣服贴在背上。
中途雷淞然又想耍帅,学“鹞子翻身”时加了个转体,结果重心不稳,直接滚进草堆里,帽子都飞了。
李治良看见他狼狈样,忍不住笑出声,鼻子一抽,差点呛出鼻涕泡。
蒋龙也绷不住了,咳了一声:“笑完再来十遍。”
“凭什么我加练!”雷淞然从草堆里爬起来,“他笑你也让他练!”
“他笑是因为进步了。”蒋龙指了指李治良,“你摔是因为瞎逞能。”
雷淞然翻白眼,但还是老老实实重新开始。
李治良那边已经能完成一次完整的格挡反击组合。蒋龙慢慢加力推他,他不再本能后退,而是迎着压力顶上去,虽然脚步还有点晃,但手没松。
“不错。”蒋龙说,“比刚才强多了。”
李治良喘着气,脸上有点红,不知道是累的还是高兴的。
“你以前不是一吓就抖吗?”雷淞然凑过来,“现在胆儿肥了?”
“我不敢抖。”李治良低声说,“我要是倒了,你们还得回头救我。我不想拖后腿。”
蒋龙听了,没说话,只是拍了他一下肩膀。
“第二轮。”他说,“双人对练。我来当敌人,你们轮流防。”
他先走向雷淞然,突然伸手去抓他衣领。
雷淞然反应不及,被拽得往前一扑,差点跪地上。他立刻想起动作,脚往前滑,手往下压,反手一拧,竟然真的把蒋龙的手挣开了。
“嘿!”他咧嘴一笑,“我会了!”
“别得意。”蒋龙收回手,“再来。”
这次他动作更快,雷淞然没完全躲开,肩膀被撞了一下,踉跄两步才站稳。
“你太急。”蒋龙说,“没看清就动手,等于送上门让人打。记住,宁可慢,不能错。”
雷淞然喘着气点头。
轮到李治良时,他明显紧张,手放在身前,眼睛盯着蒋龙的一举一动。
蒋龙慢慢靠近,忽然出手。
李治良闭眼一挡,居然挡对了方向。虽然力量不够,被推得后退几步,但他没撒手,也没转身跑。
“睁开眼。”蒋龙说,“怕的时候更要睁眼看清楚。”
李治良睁开眼,胸口起伏,但手还举着。
“再来。”蒋龙说,“这次我要快了。”
他猛地冲上前,李治良几乎是本能地抬手格挡,身体微微下蹲,手肘外顶——
“砰”一声,他真的把蒋龙的攻势挡了下来。
蒋龙站直,笑了:“成了。”
李治良愣住,低头看自己的手,好像不敢相信刚才那一下是他自己做的。
“你刚才那一下,比我第一次强。”蒋龙说,“不怕不是本事,怕了还能动手,才是真本事。”
雷淞然走过来,拍他后背:“哥,你行啊!以后咱俩进墓,你打头阵!”
“别闹。”李治良摇头,“我……我还是怕。”
“怕就对了。”蒋龙说,“不怕的人才最容易死。知道怕,才会小心,才会活着回来。”
三人坐下喝水,谁都没说话,只有喘息声。
过了一会儿,李治良突然站起来:“我再练一遍格挡。”
“你歇会儿。”雷淞然说,“骨头都要散了。”
“我不歇。”李治良活动肩膀,“我还差得远。”
他走到空地中央,对着空气一遍遍做动作。抬手、顶肘、沉肩、发力。动作越来越顺,节奏也稳了。
雷淞然看着看着,也跟着站起来,重新练擒腕。
蒋龙坐在石头上,摘下腰带擦汗。那条绣着“龙”字的红腰带已经被汗水浸湿,颜色更深了。他重新系好,抬头看了看山崖方向,王皓还没回来。
太阳偏西,训练结束。
三人都累得不行,衣服湿透,脸上全是汗和灰。李治良的肩膀肿了,雷淞然的膝盖蹭破一层皮,蒋龙的右手旧伤隐隐作痛。
但他们的眼神不一样了。
不再是单纯的紧张或害怕,而是多了一点东西——一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的踏实感。
“你们今天练得不错。”蒋龙说,“虽然离上阵还差得远,但至少能护住自己了。”
“那你以后还教吗?”雷淞然问。
“你想学?”蒋龙笑,“明天教你挨打怎么不晕。”
“谁要学那个!”雷淞然瞪眼。
李治良喝了口水,小声说:“我想再学点别的。比如……怎么帮别人挡一下。”
蒋龙看了他一眼,点头:“行。只要你肯练,我就教。”
两人蹲在火堆旁,一个揉肩膀,一个甩腿,彼此对视一笑。
远处林子里传来树枝断裂的声音。
蒋龙猛地站起,手按在腰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