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维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他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U盘，喉咙发干。
他当然清楚里面的东西一旦公开，会在墨西哥政坛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
胡安将证据扣在手里，只提梳理和准备提交，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信号。
他在等待联邦的态度，或者说，在等待一个他认可的“价码”。
“你……”
里维拉的声音有些发颤。
“我目前的工作重心，确实只在卡纳内阿市。”
胡安打断他，靠回椅背，重新拿起雪茄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脸上所有表情。
只剩下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穿透烟雾，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漠然。
“我在清点战利品，处理俘虏，统计损失，安抚市民……当然，也在耐心等待。”
“等待联邦政府对这位前州长以及他背后贩毒网络的最终处理意见。”
“毕竟，彻底清除索诺拉州的毒瘤，恢复真正的法律与秩序，才是我这个代理局长存在的唯一意义，不是吗？”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里维拉僵硬的脸色，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至于何时才能梳理完这份调查报告？”
“那取决于我这边的清理工作进度，以及……联邦方面展现出的、对肃清索诺拉州毒瘤的决心和效率，您说呢，里维拉阁下？”
办公室内一片死寂。
窗外，尖锐的警笛声骤然划破长空，由远及近，又迅速消失在通往城市的方向。
里维拉听着那象征着胡安绝对掌控力的警笛声，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直冲头顶。
这不是妥协，更不是屈服。
这是一头被短暂名分安抚的猛兽，正用爪子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猎物，耐心地等待着一个撕碎整个索诺拉州旧秩序的时机。
卡纳内阿的边界，从来就不是束缚他的牢笼，而是他磨砺爪牙的巢穴，是他剑指整个索诺拉州的起点。
联邦特使离开后，厚重的门扉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胡安熄灭雪茄，踱步到那幅覆盖整面墙的索诺拉州全域地图前。
他的指尖，漫不经心地点过被红圈标注的卡纳内阿市，然后缓缓上移，最终停留在锡那罗亚州与索诺拉交界的连绵山脉上。
那里，是金特罗集团的核心巢穴。
“清理门户……”
他低声自语，指尖重重敲在锡那罗亚的位置上，留下一个无形的印记。
巨大的地图下方，办公桌的阴影里，一份来自墨西哥城的情报被随意地压在一叠文件下。
情报的标题处，一行小字异常醒目。
“联邦高层对胡安·卡洛斯存在严重分歧，部分军方强硬派主张采取断然措施……”
……
与此同时，墨西哥城，国家宫。
深沉的夜色也压不住这权力核心此刻翻腾的暗流与火药味。
厚重的胡桃木会议桌旁，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砰！”
一声巨响，实木桌面都震了几震。
一只精致的黄铜烟灰缸被一只覆盖着军服袖口、青筋虬结的大手砸得彻底变形，昂贵的古巴雪茄灰烬和碎玻璃碴溅得到处都是。
国防部长萨尔瓦多·门多萨将军像一头被激怒的棕熊，猛地从座位上弹起，脖子上的血管突突直跳，喷出的唾沫星子几乎能飞到对面内政部长桑切斯那张保养得宜的脸上。
“卡纳内阿东郊的战场评估报告是瞎子写的吗？睁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
门多萨将军的咆哮在挑高穹顶的会议室里撞出嗡嗡回响，震得水晶吊灯都在微微颤抖。
“装甲车！轮式步战车级别的重火力！大口径迫击炮群覆盖射击！电子战全频段压制！还有空中侦察引导！你告诉我这是地方警察局？”
“这他妈还是警察吗？这他妈就是一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还是最精锐的那种！”
他巨大的手掌重重拍在地图上卡纳内阿的位置，力量之大让整个桌面都呻吟了一下。
“胡安·卡洛斯！一个小镇的警察局长哪来的这些？谁给他的胆子敢全歼索诺拉州卫戍营？”
“结果现在，你们就凭联邦内政部一纸不痛不痒的代理局长任命，就想把他圈在卡纳内阿？”
“放屁！这是在养虎为患！”
“你们这是在给这个无法无天的军阀披上合法的外衣！是在打我们联邦军队的脸！”
他猛地扭头，鹰隼般锐利又饱含杀气的目光扫过桌前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最后死死钉在总统恩里克·马丁内斯脸上。
“总统先生！这种毒瘤，必须立刻、马上、用最坚决的手段铲除！”
“我请求您授权，调动第九军区主力装甲团，配合联邦警察特勤部队，立刻对卡纳内阿实施全面军事封锁，解除胡安·卡洛斯所有非法武装！”
“必须以雷霆之势，彻底碾碎他！让所有人看清楚，对抗联邦权威的下场！”
“碾碎他？”
一个慢条斯理、带着明显讥诮的声音响起，像冰水浇在燃烧的木炭上。
内政部长阿方索·桑切斯慢悠悠地摘下金丝眼镜，掏出一块丝绒布，极其细致地擦拭着镜片，眼皮都没抬一下。
“拿什么碾，门多萨将军？用您伟大的爱国热情和您的……拳头吗？”
他无视将军瞬间涨成猪肝色的脸，将擦拭一新的眼镜重新架回鼻梁，动作优雅得像在布置下午茶。
然后，他从面前厚厚一叠文件里精准地抽出一份，两根手指拈着，如同拿着一份讣告，轻轻推到桌子中央，正好盖住了门多萨将军拍在地图上的手背。
那是一份财政部最新签发的简报，鲜红的机密印章下，是冰冷到残酷的数字。
“第九军区主力装甲团？”
桑切斯部长嘴角勾起一个毫无温度的弧度，声音不高，却清晰得让会议室里每个人心头一凛。
“先不提这支主力上一次像样的实弹演习是什么时候……我就问您，将军！”
“您知道维持这支主力开动起来，投入一场战争，一天要需要烧掉多少比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