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价……”
总统低声重复着这个词，嘴角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
那是一个没有任何温度、甚至带着一丝残酷意味的弧度。
“他倒是很懂行。”
总统的目光扫过在座的重臣，声音恢复了冷静，却带着沉重的压力：
“先生们，咆哮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所以现在，都给我冷静下来。”
“很明显，我们面临三个选择。”
“第一，接受他的条件，或者至少接受一个大幅削减后的版本，代价是天文数字的财政支出和无法估量的政治风险。”
“第二，再次向墨西哥城施压，不惜一切代价逼迫他们同意‘熔炉’行动。”
“但这意味着我们可能彻底失去这个邻国本就脆弱的信任，并在国际上背负侵略者的恶名，动摇我们建立的国际秩序根基。”
“第三，直接放弃胡安·卡洛斯这条线，依靠我们自己的力量，通过情报渗透、特种作战和更隐蔽的方式猎杀金特罗。”
“但这需要时间，而且成功率……充满巨大的不确定性。”
总统的目光如同实质，压在每个人心头。
“告诉我，”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我们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
“自由岛上的烟，还能冒多久而不引发更大的恐慌？”
“金特罗的下一次袭击，会在哪里？”
战情室里再次陷入一片压抑的沉默。六十亿美元的巨额勒索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每一个决策者的心头。
财政赤字的阴影、国会可能掀起的滔天巨浪、国际舆论的谴责、以及国内民众那被愤怒和悲伤点燃的、亟待复仇的迫切需求……所有的矛盾在此刻激烈碰撞。
罗斯的声音再次从加密频道传来，带着一丝疲惫和凝重。
“总统先生，胡安·卡洛斯还传递了一个关键信息。”
“他曾经有过暗示，暗示自己掌握着某个锁定金特罗位置的关键线索，这或许是他敢于索要天价费用的部分依据。”
“关键线索……”
中情局局长眼神一凛。
“也有可能，毕竟他可是墨西哥北部的地头蛇，眼线遍布整个北部地区。”
“所以……”
总统冷冷地接口。
“他不仅捏着我们需要的地面力量，还可能捏着找到金特罗藏身地的关键钥匙？所以他才有恃无恐地开价？”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
胡安·卡洛斯像一个高明的棋手，将棋子摆在了美国最难受的位置。
“罗斯，”
总统最终做出了决断，声音恢复了特使所熟悉的、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你的任务暂时中止，不过你还需要待在卡纳内阿，保持最低限度的接触。”
“至于那份清单……”
总统的目光再次扫过屏幕上那刺眼的数字。
“原件和你的评估报告，立刻通过安全渠道发回。”
“在我做出最终决定之前，不要对胡安·卡洛斯做出任何有效的承诺，不过也不要激怒他，明白吗？”
“明白，总统先生。”
罗斯沉声应道。
通讯切断。
罗斯疲惫地靠在冰冷的金属椅背上，闭上眼睛。
那份承载着屈辱和天价勒索的报告，此刻正化作一串串加密的电波，飞向华盛顿。
而白宫战情室里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卡纳内阿，指挥中心
合金门无声滑开。
罗斯走了出来，脸上恢复了职业外交官特有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面具。
他走回主厅，胡安·卡洛斯依旧坐在那里，仿佛从未移动过。
“通讯结束了？”
胡安抬眼问道，语气平淡。
“结束了。”
罗斯的声音同样平淡无波。
“报告已发回华盛顿。总统先生需要时间评估。”
胡安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心照不宣的笑意。
“理解。重大决策，自然需要慎重。”
他端起那杯早已凉透的咖啡，象征性地抿了一口。
“那么，在华盛顿的指示下达之前，罗斯特使是打算留在卡纳内阿，还是……”
“总统命令我暂时留在这里，保持沟通渠道畅通。”
罗斯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
“很好。”
胡安放下杯子。
“艾丽萨，为特使先生和他的随员安排住处，要……安静、舒适。”
他特意强调了“安静”二字。
罗斯没有道谢，只是微微颔首。
他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消化这巨大的挫败感和等待来自华盛顿的、注定不会轻松的裁决。
他知道，胡安·卡洛斯也在等。
同样他也好奇，等白宫被那张六十亿的账单逼到墙角后，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这场无声的较量，远未结束。
当罗斯在艾丽萨的引导下离开指挥中心时，胡安的目光才重新投向巨大的屏幕。
索诺拉州地图上，深红色的标记稳固而强大。
他手指轻敲桌面，对莱顿下达了新的指令：
“通知加布，‘清道夫’行动可以开始了，天亮之前，我要看到那些红点……彻底消失，用最激烈的方式。”
“是，局长！”
清洗的齿轮，在索诺拉州的夜幕下，开始冰冷地转动。
而那张价值六十亿美元的账单，跨越国境，沉沉地压向灯火通明的华盛顿。
白宫，西翼战情室
加密打印机的嗡鸣声停止。
一份厚厚的文件被秘书恭敬地放在总统面前的长桌上。
封面是醒目的标题：《总统特使塞缪尔·罗斯关于卡纳内阿会谈的紧急评估报告及附件（胡安·卡洛斯资源需求清单）》。
总统没有立刻翻开。
他只是沉默地盯着那份报告，仿佛那是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炸弹。
长桌两侧，所有的内阁成员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那份薄薄的文件上，却感觉它重若千钧。
最终，总统伸出手，翻开了封面。
空气仿佛被彻底抽干。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数字，那个足以让任何财政官员心脏病发作的数字。
总统的呼吸骤然加重，脸色由苍白转为一种极致的、压抑的潮红。
不过最后，所有的愤怒只化成一句话。
“这个费用……你们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