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歌的手还搭在东方墨白胳膊上，指尖微微发颤。石柱底部的尘土忽然像被风吹过，又像被什么无形之物搅动，缓缓向两侧退开，露出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径。
左边那条，黑雾浓得几乎凝成液体，翻滚着，像是有生命般不断吞吐空气。右边的路则干净得反常，地面平整，连一丝裂痕都没有，像是刚被人打扫过。
“这不对。”许清歌低声说，左眼泛起一层淡淡的琥珀色，“右边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活人走出来的。”
东方墨白扶着剑站稳，右眼角那道符文一闪一灭，像是接触不良的灯丝。他刚想开口，脑内突然弹出一行字：
【检测到高阶幻术残留，建议启用破妄类音律净化】
【温馨提示：您当前精神力余额不足，建议呼叫外援】
【吐槽：老板，您这波属于是电量5%还要开导航+直播+打游戏，真不怕关机？】
“闭嘴。”他低声骂了一句，转头看向叶玄音，“你那曲子，能试试吗？”
叶玄音正靠在一块断石边，脸色发白，唇角有一丝未擦净的血迹。她抬眼看了看左右两条路，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青铜尺。
“我能奏《破妄曲》，”她声音很轻，却清晰，“但这地方的怨念太重，卦象可能不纯。”
“总比瞎走强。”阿依娜蹲在地上，骨铃残片贴着脚踝轻响，她皱眉盯着左边的浓雾，“我蛊王睡得跟退休老干部一样，可它现在居然有点想动……这说明那边有活东西。”
“或者，有它认识的东西。”萧寒玥终于开口，手始终没离剑柄。她盯着右侧那条“干净”的路，眉心朱砂印微微发烫，霜魂剑在鞘中轻轻震了一下。
姬无月抱着琴，没说话。她的琴弦还是断的，可她分明感觉到琴腹深处有股微弱的震动，像是星图在回应什么。
叶玄音深吸一口气，将青铜尺横放在膝上，指尖轻拨尺弦。
第一声响起时，像是冰泉滴落石面，清冷得让人一震。
第二声，尘土开始震动。
第三声，地面裂开细纹，金色的线条从裂缝中渗出，像是地底埋着一张巨大的卦盘，正被音波唤醒。
众人屏息。
卦象缓缓成型——乾上坤下，为“泰”卦，指向左侧。
紧接着，卦象一颤，变作“否”卦，指向右侧。
众人脸色微变。
还没完。卦象再次翻转，最终定格：生路在左，死路在右。
“这……”阿依娜咽了口唾沫，“天道让我们走最邪门的那条？”
“不是天道。”东方墨白蹲下身，用剑尖轻轻划过卦象边缘。金手指立刻蹦出来：
【检测到卦纹含噬道残息，疑似人为植入】
【警告：此地曾有大能篡改天机轨迹，建议谨慎采信】
【吐槽：当代修真界pUA现场——你以为是命运指引，其实是别人写的剧本】
他抬头看向叶玄音：“曲子没问题，是这地……被人动过手脚。”
叶玄音闭了闭眼，声音有些发虚：“我奏的是天地之音，卦象也是天地所显。可这地方的天地……已经乱了。”
“所以才要破妄。”许清歌盯着左侧浓雾，左肩胎记微微发烫，“它越不让走，越可能是对的。”
“也不排除是反向钓鱼。”东方墨白揉了揉太阳穴，脑袋又开始抽疼，“比如你家楼下物业贴个‘禁止入内’，你一推门，里面是免费火锅，结果进去发现是传销窝点。”
“那你意思是咱别信？”阿依娜问。
“我不是不信卦象，”东方墨白指了指地面，“我是不信这地。它连巨手都能造出来，伪造个卦象算什么？”
萧寒玥突然往前走了一步，站在卦象前，低头看着“生路在左”那四个字。
她眉心朱砂印猛地一跳，霜魂剑在鞘中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响。
“不对。”她声音冷得像结了冰，“卦象动了三回，却没有天时地利呼应。真正的天机显化，必有星移斗转、风起云涌。可这——”她抬手一指天空，“云没动，风没变，连鸟都没叫一声。这卦，是死的。”
众人一静。
连叶玄音都睁开了眼，神色凝重。
“你是说……有人在模仿天机？”姬无月终于开口，声音有点哑。
“不是模仿。”萧寒玥盯着右侧那条“干净”的路，“是篡改。把死路标成生路，把生路藏进瘴气里。就像把毒药包成糖丸。”
东方墨白咧了下嘴：“高，实在是高。这波属于是心理战拉满，专挑你不敢走的路下手。”
“可我们没得选。”许清歌低声道，“右边太干净了，干净得像是陷阱在等我们踩。”
“左边也不安全。”阿依娜盯着浓雾，“我刚才感觉蛊王想动，可它不是兴奋，是……害怕。”
“怕什么？”东方墨白问。
“怕里面的东西，它认识。”阿依娜摇头，“但又不像敌人，更像是……老祖宗。”
“老祖宗？”姬无月一怔。
“你们苗疆还有这种设定？”东方墨白挠头。
“别打岔。”萧寒玥打断，“现在问题是，我们信谁？”
“信逻辑。”东方墨白站直身子，扶了扶剑，“第一，这地想让我们走右边；第二，它特意用卦象告诉我们该走左边；第三，它知道我们会怀疑它，所以提前安排了‘反向误导’的剧本。”
他顿了顿：“所以——它最不想我们走的，就是左边。”
“可万一这是双重反杀呢？”阿依娜举手，“它知道你会这么想，所以故意让我们觉得它想骗我们走右边，其实是真想让我们走右边？”
“停。”东方墨白抬手，“你这脑回路已经开始套娃了，再下去要进无限循环。”
“那你说怎么办？”她问。
“简单。”他看向叶玄音，“再奏一次。这次，我用金手指同步解析卦象生成过程，看它从哪一刻开始被污染。”
叶玄音点头，指尖再次抚上青铜尺。
琴音再起，比刚才更清冽，像是雪水洗过铜钟。
地面金光重现，卦象从头开始浮现。
东方墨白闭眼，精神力强行凝聚，右眼角符文猛地一亮。
【检测中……】
【卦象生成轨迹正常……】
【乾上坤下，泰卦初成……】
【检测到异常能量注入，时间点：第三秒十七毫秒】
【来源：地下三丈，疑似阵眼残核】
【警告：能量特征与噬道诀高度吻合】
“停！”他猛地睁眼，“就在刚才，地下有人往卦象里塞了点东西！”
叶玄音收手，琴音戛然而止。
“所以……”许清歌看着左侧浓雾，“真正的生路，一直在左边？”
“至少，它不想让我们知道。”东方墨白喘了口气，右眼符文已经暗了下去，“这地方怕我们走左边。”
“那还等什么？”阿依娜站起来，“走呗。”
“等等。”萧寒玥突然抬手，目光死死盯着左侧雾中某处，“那边……有东西在动。”
众人一静。
浓雾深处，一道模糊的影子缓缓浮现，像是被风吹动的布条，又像是一截垂落的衣袖。
它不动，也不靠近，就那么悬在雾中，仿佛在等他们进来。
“这可不是欢迎仪式。”东方墨白握紧剑柄，“这是请君入瓮。”
“可瓮里说不定有解药。”许清歌低声说，“我胎记一直在热，它在提醒我什么。”
“你确定不是发烧？”东方墨白问。
“滚。”她瞪他一眼。
姬无月忽然抱紧了琴，琴腹深处那股震动又来了，比刚才更清晰。她低头看去，发现琴面上那道裂痕，正渗出一丝极淡的金光。
“我的琴……”她喃喃，“它想弹。”
“别弹。”萧寒玥立刻道，“现在任何主动释放的音律，都可能触发埋伏。”
“可它不是我想弹，是它自己要响。”姬无月声音发紧，“就像……有人在另一头，轻轻拨了一下弦。”
东方墨白眯眼看向左侧浓雾，又回头看了眼右侧那条“干净”的路。
太干净了。
干净得像是被精心布置过的坟场。
他抬起轩辕剑，剑尖指向左侧。
“走左边。”他说，“反正退路早就没了，不如看看这瓮里到底煮的是什么汤。”
没人反对。
许清歌第一个往前迈步，左肩胎记发烫，左眼微光流转。
阿依娜跟上，骨铃轻响。
姬无月抱着琴，指尖无意识地蹭过断弦。
萧寒玥走在最后，手始终没离剑柄。
叶玄音缓步前行，青铜尺在袖中微微发烫。
就在许清歌即将踏入浓雾的瞬间，她忽然停住。
雾中那道模糊的影子，动了。
它缓缓抬起“手”，指向雾深处某处，像是在引路。
然后，影子轻轻晃了晃，像是在笑。
许清歌盯着它，低声道：“你等我很久了，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