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上空的金线又颤了颤，像是信号不稳的探照灯，在虚影心口那道刚被缝合的裂痕上扫过一圈。黑血渗得更急了，顺着裂缝边缘滑落，滴在半空就化成雾。
“七分钟。”叶玄音的声音像从地底传来，干涩得不像活人，“现在动手，还能抢个先手。”
阿依娜没吭声，手指一抖，掌心那团黑雾猛地缩成针尖大小。她咬破嘴唇，一口血雾喷在骨铃残片上，碎裂的铃身嗡鸣一声，竟浮起半寸，与她指尖的黑针遥遥呼应。
“老伙计，”她低声说，“最后一次了。”
话音落，黑针离手，化作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线，贴着地面掠出，绕过血链残影，直扑虚影耳廓。那虚影原本还在缓缓修补心口，忽然浑身一震，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狠狠凿了一下。
它抬手捂住耳朵，喉咙里挤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身形剧烈扭曲，像风吹皱的倒影，连带着整个大阵都晃了三晃。天空裂开的那道金线趁势一压，直逼眉心。
“就是现在！”萧寒玥动了。
她没站稳，直接从半跪姿势弹起，断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霜痕。剑未至，寒气已凝出冰晶，簌簌落在石台上。这一剑她没留余地，全身灵力灌入剑尖，誓要钉穿那道刚裂开的伤口。
可就在剑尖触到黑光的瞬间，一层暗色光膜突然浮现，像是老旧电视突然闪出雪花屏。霜魂剑撞上去，发出一声刺耳的崩响，整个人被弹飞出去，后背砸在石台边缘，咳出一口带着冰碴的血。
“护盾……还没关？”她撑着地，声音发颤，“不对……是重启了。”
许清歌左眼一跳，金芒掠过虚影体内。她看见了——灵流正在逆向冲刷，旧防御崩解的残渣还没散尽，新的法则已经开始编织。就像一栋楼拆到一半，另一栋已经在地基上冒头。
“差半秒。”她咬牙，“它切换得太快。”
阿依娜瘫坐在地，脸色灰白。蛊王进去了，但她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像是把刀插进棉花，看不见血，也拔不出来。她想骂，喉咙却发不出声，只能死死盯着虚影耳朵——那地方开始渗黑雾，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撑破了皮。
“它在吃蛊？”姬无月眯眼，“还是……反向喂招？”
没人回答。东方墨白盯着悬浮在空的人皇印，那玩意儿自己飘起来的，还在轻轻震颤，像在打节拍。他伸手去接，指尖刚碰上印底，脑子里“叮”地一声炸开。
【警告！检测到高阶天道烙印干扰，建议延迟接触——等等，这玩意儿好像认主了？】
他愣了半秒，差点笑出来。
“你管这叫‘好像’？”
【系统严谨，拒绝过度解读。但可以透露：这印子刚才偷偷给你点了赞。】
“少废话，它想干嘛？”
【它想打架，但嫌你太菜，怕你拖后腿。建议：让它自己上。】
东方墨白眯眼看着那枚悬在半空的印，心口发烫。他知道这玩意儿脾气古怪，上次共鸣差点让他秃头，可现在……它像是闻到了肉的狗，根本拉不住。
“行，你牛。”他松手，“你打，我躺。”
人皇印猛地一震，金光暴涨，一道细线直射虚影眉心。那虚影正被蛊虫啃噬神识，又被萧寒玥一剑逼退，此刻再遭重击，终于踉跄后退，心口裂痕再度崩开，黑血喷出三尺远。
“有效！”姬无月一拍断琴，“它怕这玩意儿！”
阿依娜喘着气，突然笑了：“它不是怕……是认得。”
“什么意思？”许清歌问。
“你见过谁家看门狗，见了主人钥匙还敢龇牙的？”她抹了把嘴角的血，“它装得再像，也是冒牌货。真主来了，它本能就得怂。”
虚影似乎听到了这话，猛然转头，黑雾翻滚，直冲阿依娜面门。她来不及躲，只觉一股阴寒扑脸，整个人被压得往后一仰。
东方墨白一步跨到她前面，人皇印横在胸前，金光一荡，黑雾退散。
“别废话了。”他回头看了眼萧寒玥，“还能再砍一刀不？”
萧寒玥拄剑站起，断剑嗡鸣不止，剑身裂纹更多了，可那股寒意却比之前更刺骨。
“砍不死它，也能冻住它。”她冷笑，“三百年前我封过一次，不在乎再试一回。”
“那就等。”叶玄音闭眼，手指在青铜尺上划动，“还有四分半钟。等它切换到最脆的那半秒，我们一击必杀。”
“问题是，”许清歌盯着谷口方向，“他们也快到了。”
远处山壁上，影影绰绰的人影正贴着岩缝攀爬，动作整齐划一，像是被什么牵引着。噬道气息越来越浓，像腐烂的铜钱味，钻进鼻腔就让人头晕。
“正好。”东方墨白把人皇印往怀里一塞，“他们来得越快，虚影分心越多。咱们就赌它顾不过来。”
姬无月低头看了眼断琴，琴面焦黑，弦全断，可她还是伸手拨了一下。没声音，但她笑了。
“你说，我要是把这琴砸它脸上，能不能砸出个系统bug？”
“你要真能砸中，”东方墨白咧嘴，“我给你众筹修琴。”
“众筹？”她挑眉。
“拉个群，每人捐一块灵石，凑够了给你整把新的。”
“算了。”她摇头，“这破琴陪我这么多年，砸了也好，省得修。”
阿依娜喘匀了气，从怀里摸出一片漆黑的鳞片，捏在手里。那是她最后的底牌，能引动地脉阴火，烧掉半座山谷。
“要不……我先烧了外头那群爬虫？”她问。
“别。”叶玄音睁眼，“他们来了更好。动静越大，虚影越乱。我们要的是精准，不是清场。”
“听你的。”阿依娜把鳞片收回去，“但我这蛊王……得让它出来透口气。”
她指尖一掐，唇间吐出一声极细的哨音。那声音几乎听不见，可虚影耳朵突然剧烈抽搐，黑雾从耳道喷出，像是被什么东西从里面顶了出来。
下一秒，噬魂蛊王破体而出，化作一团黑雾倒飞回来，落在阿依娜掌心，气息微弱，像是快断气的萤火虫。
“怎么样？”她轻声问。
蛊王没反应，但她感觉到一丝信息传入脑海——虚影内部，有一道“门”正在关闭。那是连接本体的通道，每到子时三刻，就会短暂开启一次。
“它在关门。”她抬头，“我们没多少时间了。”
东方墨白点头，人皇印贴着心口，烫得厉害。他知道，这玩意儿在等，等一个最准的时机。
“那就等。”他说，“等它开门那一秒。”
萧寒玥握紧断剑，剑尖点地，寒气顺着石台蔓延，冻结了血迹。她盯着虚影心口，那道裂痕正在缓慢愈合，可她知道——再过几分钟，它会重新裂开。
“三百年前你逃了一次。”她低声说，“这次，我不会让你再走。”
虚影似乎听懂了，猛然抬头，黑雾翻滚，直冲她而来。可就在它动作的瞬间，人皇印再次腾空，金光如网，将它死死缠住。
东方墨白站在原地，手心全是汗。
他知道，真正的战斗，还没开始。
山谷外，脚步声越来越近。
阿依娜掌心的蛊王忽然轻轻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