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墨白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冰屑顺着指缝滑落，在掌心留下一道凉意。他盯着前方那道竖立的漆黑裂缝，喉咙里泛起一股铁锈味，但没吭声。
地煞尺在他另一只手里微微震颤，尺尖稳稳指着北边，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吸住了。他低头看了眼，又抬头看向阿依娜。
腕间的骨铃还在响，声音不再杂乱，反而像被什么力量梳理过一样，齐刷刷地朝一个方向倾斜。二十枚铃铛同时轻晃，发出低频共振，空气中浮现出一道淡青色弧线，宛如箭头直指山脚深处。
“这导航系统终于连上信号了？”他喃喃一句，嗓子有点干。
许清歌靠在身后一块岩石上，左眼闭着，手指捏住冲锋衣内袋里的符纸边缘。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把符纸往眼皮上压了压。那股刺痛感像针尖在神经上跳舞，但她知道现在不是喊疼的时候。
萧寒玥拄着霜魂剑站在侧后方，呼吸很轻，唇角的黑血已经凝固成一条细线。她没再咳，可每走一步，胸口就像有根生锈的铁链在来回拉扯。眉心朱砂印颜色发暗，像是快耗尽的炭火。
“你们确定要走这条路？”她的声音冷得能结出霜花，“刚才那个虚影可不是来送快递的。”
“但他也没说错。”东方墨白摸了摸右眼，那里刚才闪过的金纹已经退去，只剩下轻微胀痛，“黄泉路开了，我们不去，噬心咒照样要你命。”
阿依娜这时双手合十，指尖贴着铃铛表面，嘴里念出一串古老音节。苗疆语短促有力，每一个音都让骨铃震一下。随着最后一个音落下，所有铃铛同时静止一秒，然后猛地齐齐转向——正对山脚一处断崖阴影。
“鬼门关外阶。”大祭司不知何时已退到林缘，鼓槌轻点地面三次，声音沉得像从地底传来，“三百年前封印时，最后一支守军就是从这儿进去的。”
“然后呢？”东方墨白问。
“没人回来。”老人看着孙女，“但他们带走了十二把钥匙。”
空气安静了一瞬。
东方墨白咧了下嘴：“所以咱们这是去捡漏？”
“是还债。”大祭司目光扫过众人，“人皇欠的，你们不还得谁去？”
话音落，他转身走入林中，身影很快被夜色吞没。只有远处三声鼓响，悠悠荡开，像是送行。
阿依娜深吸一口气，迈步向前。骨铃再次轻响，节奏稳定，仿佛自带定位。
队伍开始移动。
刚走出不到百米，地面突然塌陷半寸。东方墨白反应最快，一把拽住许清歌肩膀将她往后拖。萧寒玥横剑格挡，寒气瞬间铺开一层薄冰，稳住脚下土层。
裂口不深，却黑得瘆人。往下看，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股阴风往上涌，带着腐叶和陈年灰烬的味道。风里混着细微声响，像是有人在低声说话，又像只是回音。
姬无月仍昏迷着，被东方墨白背在背上。那把焦黑七弦琴贴着他后背，忽然轻轻震了一下。
“她琴又响了？”许清歌皱眉。
“不是琴。”东方墨白回头看了眼，“是里面的星图，转得比刚才快。”
他蹲下身，伸手探向岩壁。指尖刚触到石头，右眼猛地一热。
【检测到远古路径残留印记，正在加载……进度条：7%……别急，老哥，这破wIFI三百年前就欠费停机了。】
眼前景象一闪，浮现出模糊画面：一群人披甲执旗，踏着同样这条路走向山脚。为首者身穿玄金长袍，腰佩一枚刻有日月纹的玉印——正是人皇印的模样。
“原来真走过。”他收回手，揉了揉太阳穴，“看来咱们不是第一批送人头的。”
“那你倒是说说，第一批后来怎么样了？”萧寒玥冷冷道。
“系统没给售后评价。”他站起身，“只知道他们没退差评。”
阿依娜走在最前，手腕一抖，放出最后一只蛊虫。小虫贴着地面爬行，触须不断探测前方土壤。它绕过两处松动区域，最终停在一块看似普通的石板前，触角剧烈摆动。
“有机关。”阿依娜抬手示意停步。
东方墨白走上前，蹲下查看。石板边缘有些磨损痕迹，像是经常被人踩踏。他用尺尖轻轻敲了敲，底下传来空响。
【警告：下方为幻象陷阱区，踩中会触发‘回忆地狱’dLc。建议跳跃通过，或高喊三声‘我信玄霄’解除警报。】
“这系统越来越不正经了。”他嘀咕着，却还是拉着许清歌跳了过去。
萧寒玥咬牙跃起，落地时膝盖微弯，寒气顺着靴底蔓延，短暂加固了落脚点。阿依娜紧随其后，动作轻盈。
最后是东方墨白背着姬无月，落地稍重，石板边缘咔地裂开一道缝。他赶紧往前扑了半步，才没陷进去。
【恭喜，成功避开主线剧情死亡flag。奖励：精神力-5%。当前余额：亮红警告，请立即充值睡眠时间。】
“等这事完了，我要睡三天。”他喘了口气。
终于抵达山脚。
眼前大地龟裂，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台阶由黑石砌成，表面布满裂纹，两侧每隔数步便燃着一团幽绿火焰。火苗不高，也不跳动，安静得不像活物，可只要多看几秒，脑子里就会响起嗡鸣，像是有人在耳边念经。
姬无月怀中的琴忽然剧烈震动。
东方墨白刚把她放下来靠墙坐着，就听见一声短促颤音炸开。紧接着，空气里浮现出两个扭曲符号，像是火焰组成的警示标志，悬停三秒后消散。
“??？”许清歌眯着眼，“这是……危险提示？”
“她连 unconscious 都能弹出弹幕，牛。”东方墨白挠头，“看来下面真不好混。”
萧寒玥盯着阶梯，握剑的手收紧：“既然知道危险，还等什么？”
“等个靠谱的情报。”他掏出贴身收藏的青铜尺碎片，那是叶玄音留下的。尺面原本黯淡，此刻靠近阶梯竟泛起微光，指向最底层某处。
“尺子有反应。”他说，“说明下面不止死气，还有活东西。”
“活的？”阿依娜凑近，“在这种地方？”
“呼吸频率接近人类。”许清歌闭眼感知片刻，“微弱，但持续。不像幻象。”
“守门人。”东方墨白收起碎片，“要么是帮我们的，要么是吃人的。”
“那就试试。”萧寒玥迈步就要往下。
“等等！”阿依娜突然抬手，“闭气！三息！”
众人立刻屏息。
几乎同一刻，一股灰雾从阶梯深处缓缓升腾，贴着地面流动。雾气经过之处，绿火摇曳不定，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
三息过后，灰雾退去。
“魂雾。”阿依娜脸色发白，“能蚀神智，吸入一口就够做三天噩梦。”
“好家伙，进门先送安眠药？”东方墨白苦笑，“服务挺周到。”
他再次激活古迹共鸣，手掌按向最近的一级台阶。右眼金纹浮现，脑中画面闪现：三百年前，一名守将模样的人站在阶顶，手中令牌一分为二，一半交给入者，另一半留在自己手中。
【提示：通行需凭证，当前持有量：0。建议现场伪造，或表演‘我是你失散多年的亲弟弟’桥段。】
“没令牌怎么办？”许清歌问。
“那就只能硬闯。”萧寒玥剑锋一转，指向阶梯尽头，“或者杀出一条路。”
“杀是可以，但麻烦的是——”东方墨白看着她，“杀了守门人，咱们还算不算‘守约者’？万一整条黄泉路因此塌了，咱可就成了灭世加速包。”
没人接话。
风停了，绿火依旧燃烧，无声无息。
阿依娜忽然抬起手腕，骨铃轻轻一震。
所有铃铛在同一瞬间转向阶梯最底层，整齐划一，如同被磁石吸引。
“它们认得路。”她低声说。
东方墨白看着地煞尺，尺尖纹丝不动，依然指着下方。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姬无月身边，重新将她背起。
“走吧。”他说，“反正头发也秃不了更多了。”
队伍缓缓踏上第一级台阶。
石阶边缘的绿火忽然齐齐熄灭一瞬，又重新燃起，火光比之前更暗。
萧寒玥的剑柄开始渗出细密水珠，寒气凝结成霜，顺着剑脊往下滴落。
许清歌突然睁眼，左眼闪过一丝琥珀光泽。
就在她开口的刹那——
“下面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