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煞尺还在震，像是握着一块通了高压电的板砖。东方墨白想松手，可那玩意儿黏在掌心，纹丝不动，反倒把他的手臂带着一起抖。
金光没停。
原本以为血罗刹一灭，河清了，事儿就结了。结果这光越照越旺，河底那点幽蓝还跟着闪，一明一暗，跟谁在底下打摩斯密码似的。
“不对劲。”许清歌声音压得很低，左眼泛着微光，像盏将熄未熄的灯，“灵流方向反了。”
萧寒玥睁开眼，霜魂剑横在膝上，剑身冷气缭绕，她没动，但指尖已经搭上了剑柄。阿依娜蹲在姬无月身边，骨铃无声晃了一下，她抬头：“蛊虫全死了，最后一只能量也没传回信号。”
叶玄音站在祭坛边缘，青铜尺举到胸前，尺面裂开一道细纹，正缓缓渗出淡金色液体。她眉头一跳：“卦象翻篇了……不是终结，是重启。”
东方墨白喉咙发干。他右眼金纹猛地抽搐，脑子里“叮”一声炸开：
【警告！检测到远古封印松动，能量层级：人皇级。系统建议：跑路or秃头二选一】
“能不能别总拿头发说事？”他低声骂了一句，抬手去摸人皇印，刚碰上，整块玉牌突然发烫，像烧红的铁片贴在胸口。
轰——
一股无形的力道从河底冲上来，震得石碑嗡鸣不止。三人影从雾中浮现，却不是敌人。
大祭司站在岸边石台，双手合十，老脸被金光照得发亮。他没说话，只是仰头望着天空，眼角淌下两行血泪。
“三千年……”他嘴唇颤抖，“封印逆转的征兆，终于来了。”
话音落下，金光骤然收束。
所有光都往祭坛中心汇聚，地煞尺“咔”地一声裂成两半，从中飞出一道金线，直冲云霄。紧接着，天边黑云裂开一道口子，一道虚影缓缓降临。
玄色滚金长袍，无风自动。
眉心印记流转如星河，一双眼睛看不出情绪，却让人不敢直视。
东方墨白只觉呼吸一滞，膝盖差点软下去。残识疯狂刷屏：
【boSS刷新！非玩家角色已上线！身份识别中……加载失败，权限不足】
“你来得倒是准时。”那声音不响，却穿透耳膜，像是直接在脑子里响起。
东方墨白咬牙撑住：“您这出场方式挺费特效的，电费谁付？”
玄霄没理他，抬手一招。
半块漆黑如墨的玉印从虚空浮现，表面刻着断裂的龙纹，边缘焦痕斑驳，像是被雷劈过好几回。它缓缓旋转，对准东方墨白怀中的另一半。
“人皇印，本就不该残缺。”玄霄声音平静，“三百年前我取走它，为的是阻止你们重蹈覆辙。现在……是时候归还了。”
“归还？”许清歌冷笑，“你杀了那么多人，毁了登天路，现在说你是为我们好？”
玄霄目光扫过她，没说话。但那一瞬，东方墨白右眼金纹猛地剧痛，残识弹出一行小字：
【提示：检测到记忆碎片泄露，来源：三百年前十二守将密谈。关键词：背叛者名单第1位】
他心头一震。
还没反应过来，那半块玉印已撞向自己手中的印。
砰——
没有爆炸，也没有冲击波。
两块印融合的瞬间，世界安静了。
连风声、水声、心跳声都没了。
东方墨白只觉得脑子被塞进了一整个图书馆，无数画面、文字、符咒疯狂灌入，像有人拿高压水枪往他天灵盖里冲资料。
他跪倒在地，手指抠进青石缝，指节发白。
残识疯狂报警：
【头秃警告！预计损失毛囊数：87%】
【失忆预警！近期记忆可能丢失：早餐吃的包子】
【灵魂过载！建议立即停止使用，否则可能变成植物人或网络喷子】
“闭嘴……”他喘着粗气，“老子还没写完年终总结……”
许清歌扑上来按住他肩膀：“东方墨白！听见我说话吗？”
他眼皮颤了颤，没回应。
她急了，左眼猛然爆发出琥珀色强光，一手贴上他后颈，另一手掐住他手腕脉门。一股暖流顺着经络涌入。
“还记得三星堆那块碎玉吗？”她几乎是吼出来的，“你说那是起点！不是终点！你现在给我倒在这儿算什么？”
这句话像根针，扎破了混沌。
东方墨白猛地吸了口气，眼前闪过父亲临终前的手势——那只手，指向壁画上的星图，不是求救，是指引。
印章不是武器。
是钥匙。
他不再抵抗那股信息洪流，反而张开意识，迎了上去。
刹那间，一切静止。
他看见一座通天巨塔矗立在云海之上，九重天门依次开启，每一道门后都有修士飞升，化作星辰。人皇站在最高处，手持完整玉印，将天地规则重新锚定。
然后，一道黑影从背后袭来。
玄霄一剑刺穿人皇心口，夺印而逃。
画面戛然而止。
“原来……是你。”东方墨白睁开眼，声音沙哑，“你不是守护者，你是第一个背叛的人。”
玄霄站在空中，神色不变：“我若不取走它，你们早就在三百年前死绝了。凡人妄图登天，只会引来更大灾劫。”
“那你现在为什么还回来？”萧寒玥冷冷开口，霜魂剑已出鞘三寸，“特意送个完整印章，让我们继续‘找死’？”
玄霄低头看了她一眼：“因为命格变了。第九劫已过，天机紊乱，新的变数出现了。”
他抬起手，人皇印悬浮于空，完整形态下浮现出一道古老铭文：
**“登天路启，唯持印者可行。”**
金光再次爆发，比之前更盛。
河水彻底清澈，最后一缕黑气消散在风中。大祭司跪倒在地，额头触地，老泪纵横。
叶玄音盯着青铜尺，尺面新浮现一行卦象，她轻声道：“条件达成了……登天路可以重启。”
阿依娜抹了把脸：“所以呢？我们这就算是通关了？”
没人回答。
东方墨白慢慢站起身，腿还在抖，但他把地煞尺残片轻轻放在祭坛中央。那东西不再震动，静静地躺着，像完成了使命的老兵。
他转头看向同伴们。
许清歌左眼光芒渐弱，脸色苍白得吓人；萧寒玥闭目调息，寒气从指尖退回到袖中；阿依娜抱着昏迷的姬无月，骨铃无声泛起一层金光；叶玄音站在原地，手指抚过青铜尺裂痕，嘴唇微动，却没出声。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传到每个人耳中：
“我们没赢。”
顿了顿。
“只是拿到了入场券。”
风忽然停了。
金光笼罩整座河心岛，人皇印缓缓落回他手中，温润如玉，再无灼热。
远处，天空深处传来一声极轻微的“咔”。
像是某种锁链，刚刚松动了一环。
姬无月的手指微微一动。
琴弦轻颤，发出一个单音。
萧寒玥睁开眼，眉心朱砂印恢复鲜红，她伸手握住霜魂剑。
许清歌扶住东方墨白的手臂，低声道：“接下来去哪儿？”
他望着天际那道细微的裂痕，笑了笑。
“还能去哪儿？”
“爬楼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