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收束的瞬间，脚底的石板彻底化作流光碎屑。
东方墨白只觉得身体一轻，像是被塞进高速电梯井，耳膜嗡鸣，五脏六腑都往喉咙口挤。他下意识攥紧左手，掌心传来熟悉的触感——许清歌的手还在那儿，指甲掐着他手背，力道大得能留下印子。
“别松。”她声音贴着风灌进耳朵，“我相机还没拍完。”
他偏头一看，她正用冲锋裤口袋里掏出的防水机对准下方，手指在快门上连按三下。镜头里，河心岛缩成巴掌大的金斑，黄泉路像条褪色的黑绸带，远处苗疆圣山的轮廓正在云雾中淡去。
“这可是人类第一次从考古学角度记录升天现场。”她喘了口气，把相机塞回兜里，“等回去写论文，标题就叫《论九重天入口的地貌演变与灵脉走向》。”
“你还有心情想标题？”萧寒玥冷声开口，整个人悬在半空，霜魂剑横在胸前，剑身震颤不止，像是随时要炸开，“这破光柱快把我的经脉扯成挂面了。”
“适应一下。”阿依娜抱着姬无月，骨铃叮当响，“凡人飞升哪有坐着高铁上去的？再说了，你三百年前不是上过一次？”
“那次是被踹下来的。”萧寒玥咬牙，“而且没这么颠。”
话音未落，姬无月指尖突然抽搐，一滴血珠渗出，落在琴弦上。
嗡——
那根焦黑的弦自行震动，发出一个极清亮的音，像冰棱敲玻璃。
东方墨白心头一跳，右手本能摸向人皇印，脑内残识立刻蹦出一行字：
【检测到《征途曲》第一段激活……进度12%】
【温馨提示：当前bGm已绑定登天协议，建议不要中途切歌，否则可能触发系统回滚】
他低头看向那把七弦琴，只见原本断裂的弦正在缓缓愈合，一道金纹顺着琴身蔓延，像有人用毛笔蘸着熔金在木头上写字。
“这玩意儿还能自动续费？”他嘀咕。
许清歌眯眼盯着琴面：“那不是装饰……是字。”
“古篆。”叶玄音忽然开口，盲眼微动，“和三星堆出土的那批残简同源。但内容不一样。”
“说人话。”阿依娜催促。
“它在报站。”叶玄音轻声道，“‘三才归位，星轨启程’。”
众人一静。
下一秒，琴弦又是一颤，第二个音符飘出，在空中凝成一道金色弧线，直指前方云海深处。
“所以咱们现在是……坐上了有语音导航的飞天地铁？”东方墨白抬头望着那道贯穿天地的光柱，“还是VIp包厢？”
“你闭嘴吧。”萧寒玥翻了个白眼，剑尖微微压低，“再贫，我就把你推出去试试能不能滑翔。”
话没说完，她脸色忽变，胸口猛地一滞，像是被人迎面砸了一锤。霜魂剑剧烈震颤，剑鞘裂开一道细缝，寒气外溢，竟在光柱内凝出一层薄霜。
“又来了？”阿依娜迅速侧身护住她，“你这剑是不是该做个体检了？”
“不是剑的问题。”萧寒玥牙关紧咬，额角渗出冷汗，“是上面……在认我。”
她抬头望向越来越近的云层，声音低了几分：“三百年前，他们说我犯上作乱，剥我仙籍，废我修为。可现在……它居然在拉我回去。”
“那不正好？”东方墨白伸手按住她肩膀，右眼金纹一闪，残识弹出新提示：【检测到高阶灵体共鸣，建议输出身份认证信号】
他咧嘴一笑，“你现在可不是当年那个被通缉的逃兵了，你是蜀山现任扛把子，正牌圣女，持印者特邀嘉宾。上去直接找他们财务，把当年扣的俸禄补了。”
萧寒玥愣了愣，忽然笑出声。
笑声未落，霜魂剑的震颤竟慢慢平息下来，寒气收敛，剑身重新归鞘。
“行。”她抹了把脸，“上去先查账。”
这时，许清歌忽然“哎”了一声。
“怎么？”东方墨白问。
“你看下面。”她指向凡界方向。
众人顺她手指望去，只见原本漆黑的黄泉河已完全转清，河心岛上的祭坛仍在发光，但光芒渐弱。更远处，几道黑影正从四面八方逼近岛屿。
“追兵？”阿依娜立刻绷紧身子。
“不像。”叶玄音摇头，“气息散乱，像是普通人误入禁地。”
“那就不是问题。”东方墨白松了口气，“反正大祭司留下的结界还能撑一阵。”
“我不是说这个。”许清歌声音有点抖，“我是说……那是我们来时的路。”
众人沉默。
那条被怨水腐蚀的栈道、那座摇摇欲坠的吊桥、那些刻满符文的石碑——他们一路拼死闯过的痕迹，此刻正随着距离拉远，一点点变成地图上的普通标记。
“真小啊。”阿依娜喃喃，“走的时候觉得每一步都喘不过气，现在看，就跟走个公园似的。”
“因为那时候不知道终点在哪。”东方墨白低声说，“现在知道了。”
他低头看向人皇印，玉牌表面浮现出一圈微光，像是心跳的频率。
【系统提示：登天通道稳定运行中，剩余时间7分03秒】
【友情提醒：请勿在此期间尝试修仙版直播带货，以免遭天道封号】
“还剩七分钟？”他抬头，“够我说完遗言吗？”
“你遗言还没写？”许清歌冷笑，“我猜是‘谁帮我报销三星堆差旅费’？”
“格局小了。”他晃了晃手机，“我是说，要是待会儿掉下去，记得把我朋友圈发了——‘今日登天，打卡第一重天，求点赞评论转发’。”
阿依娜噗嗤笑出声：“你这人临死都不忘经营人设。”
“那当然。”他耸肩，“考古学家的尊严，就是死也得死在热搜上。”
正说着，姬无月的手指又是一勾。
琴弦第三次震动。
这一次，三个音符接连响起，空中金纹交织，竟浮现出一片微型星图，七颗星辰排成北斗之形，最末一颗正缓缓亮起。
【警告！检测到星轨校准程序启动！】
【系统提示：目标楼层即将抵达，请准备出站】
“它在指路？”东方墨白皱眉。
“不是指路。”叶玄音忽然抬手，青铜尺从袖中滑出半寸，“是在确认人数。”
“啥意思？”阿依娜紧张起来，“少谁了？”
“不是少了。”叶玄音摇头，“是多了。”
众人一惊。
“什么意思？”萧寒玥手按剑柄。
“琴声反馈显示……登天名额只有五个。”叶玄音声音平静，“可我们现在，是六个人。”
空气瞬间凝固。
东方墨白低头看人皇印，玉牌毫无反应。许清歌左眼微闪，扫视四周，光柱内并无他人。阿依娜紧紧抱着姬无月，骨铃无声泛金。
“不可能。”许清歌打破沉默，“大祭司已经消散了。”
“不是他。”叶玄音轻声道，“是印记。有一个人……身上带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灵痕。”
所有人目光齐刷刷转向东方墨白。
他一愣：“看我干嘛？我又不是穿越回来的。”
“不是你。”许清歌突然开口，声音很轻，“是她。”
她指向姬无月。
姬无月仍昏睡着，但怀里的琴正不断渗出细小血珠，每一滴都化作音符，融入星图。而她的左腕内侧，一道从未有人注意过的暗红纹路，正随着琴声微微发烫。
“那是……人皇血脉的逆印。”叶玄音低语，“不是继承，是复制。有人把她当成了容器。”
“谁？”阿依娜怒吼，“谁敢动公主？”
“答案不在这里。”叶玄音收回青铜尺，“在上面。”
她抬头望向云海。
光柱尽头，第一重天的轮廓已清晰可见。楼阁飞檐若隐若现，钟声随风飘来，悠远得像是从千年前传来。
东方墨白深吸一口气，举起人皇印。
“不管上面有什么，也不管谁在算计。”他环视众人，“现在，我们六个，一起上去。”
话音落下，五股气息再度交汇。
许清歌手心微光流转，阿依娜骨铃轻响，萧寒玥寒气凝霜，叶玄音卦象隐现，姬无月琴音悠扬。
光柱猛然加速，撕开最后一层云幕。
就在即将冲入天门的刹那，那把焦黑的七弦琴突然发出一声清越长鸣。
琴弦尽数断裂，又在瞬间重组。
一个全新的音符，无声响起。
东方墨白右眼金纹骤然暴涨，残识疯狂刷屏：
【警告！检测到隐藏协议解锁！】
【新提示：第一重天守将，已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