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鬼船静止的瞬间，甲板缝隙里钻出第一只手。
那不是实体，是血雾凝成的形状，五指扭曲如枯枝，猛地扣住阿依娜的脚踝。她刚撑起身子，就被狠狠一拽，整个人扑倒在冰壳上，骨铃撞地发出刺耳脆响。
“又来！”她嘶声喊，抬手就想放蛊，可指尖刚动，另一只血手从下方破冰而出，缠住她手腕，皮肤接触的刹那，肉眼可见地发黑溃烂。
东方墨白伸手去拉，刚碰到她衣角，左右两侧也爆开裂痕，七八只血手同时探出，死死抱住他的小腿往下拖。那种力道不像人力，像是深渊张口咬住猎物，非要拽进深处不可。
他踉跄跪地，硝酸甘油瓶从口袋滑落，在甲板上滚了半圈。
就在这时，霜魂剑插进了地面。
萧寒玥盘膝而坐，剑柄紧握，寒气自她掌心爆发，顺着剑身灌入甲板。三米范围内的冰层迅速加厚，蛛网般的裂纹向外蔓延，所过之处，血手冻结、碎裂，化作红渣崩飞。
“别乱动。”她声音很冷，却带着喘息，“这冰撑不了太久。”
东方墨白借力爬起，一把捞回药瓶塞进口袋。右眼突然发烫，金纹浮现，脑子里蹦出一行字：【检测到怨念聚合体，建议物理降温处理——老板这冰箱功率有点大啊！】
他没空吐槽，转头去看阿依娜。她的手臂已经紫了一片，正用牙齿撕下布条扎紧上臂，防止毒蔓延。
“还能撑？”他问。
“死不了。”她咬牙，“但再被抓住一次，我就真成标本了。”
话音未落，血浪炸开。
一道红影冲天而起，双头血刃划出十字斩击，直劈冰面中央。
轰！
冰层震颤，裂出四道深缝，寒气扩散被打断。那人稳稳落在船头，铠甲残破，刀尖滴血，正是血罗刹。
“黄泉渡船不载活人。”他咧嘴一笑，舌头舔过刀锋，“你们，都该沉下去。”
萧寒玥没答话，只是将左手按在剑柄上，更多寒气涌入。冰域边缘重新结冻，挡住新一轮血手渗透。
血罗刹冷笑，跃起再斩。这一刀更快更狠，刀风压得人呼吸一滞。冰面应声裂开V字形缺口，裂缝直指萧寒玥脚下。
她侧身避让，动作却慢了半拍。
寒气运转滞涩，胸口像被铁箍勒紧。眉心朱砂印开始发烫，一股刺骨寒意从脊椎往上窜，不是来自外界，而是体内——噬心咒醒了。
她咬住下唇，硬撑着没出声。
可当血罗刹第三刀落下时，她抬起剑格挡，手臂却抖得厉害。霜魂剑勉强架住敌刃，冰层却在两人交击处炸开蛛网状裂痕。
“你不行了。”血罗刹狞笑，“灵力都在喂这条破船？等你耗干，我再割你的头。”
萧寒玥没理他，反而闭上了眼。
她知道撑不住了。
体内的咒印像毒藤疯长，每一寸经脉都被寒流侵蚀。她能感觉到生命力在流失，体温在下降，连握剑的手都快失去知觉。
但她不能退。
身后是东方墨白，是阿依娜，是整艘船上唯一的生路。
她深吸一口气，把最后的灵力全压进霜魂剑。
剑身嗡鸣，寒气暴涨，冰层再次扩张半米。可这也到了极限。她的嘴角渗出血丝，顺着下巴滴在剑柄上，瞬间结成暗红冰珠。
血罗刹看准时机，双刀交叉劈下。
“结束了。”
刀锋离头顶只剩十公分。
就在这一刻，船帆剧烈震动。
缝在布上的惨白符文一根根断裂，像是被内部力量强行撑开。那块嵌在帆中的碎片猛然弹出，划破血雾，直坠而下。
它没有飞向任何人。
而是精准钉入萧寒玥眉心的朱砂印。
“呃——！”
她身体剧震，双眼骤然失焦。一股远古寒意自额头扩散，瞬间贯穿四肢百骸。她的皮肤泛起冰晶，发丝结霜，整个人像是被冻结在时间里。
然后，冰，动了。
以她为中心，一层透明寒冰轰然炸开，速度比之前快十倍不止。整片甲板被覆盖，裂缝闭合，血手尽数冻结。冰层顺着船舷爬上两侧，将那些由脊椎骨组成的骨桨全部封死。
血罗刹正在收刀，右腿已被冻住。
他怒吼一声，左臂挥刀砍向冰面，可刀锋刚触到冰层，寒气逆流而上，顺着刀身蔓延至手臂。他想抽身，却发现手掌和刀柄已结为一体。
“不可能！”他狂叫，“给我破！”
他催动血河咒，灵力爆发，体表蒸腾出血雾。可那雾刚升腾就被冻结，变成粉红色冰尘洒落。
下一秒，冰封至肩。
再到脖颈。
最后，整具躯体凝成一座通体赤红的冰雕，唯有眼珠还能转动，死死盯着萧寒玥的方向，满是不甘。
冰停了。
整艘鬼船陷入死寂。
没有风声，没有血浪翻涌，连那诡异的敲击也消失了。只有冰层缓慢蔓延的细微噼啪声，在空旷甲板上回荡。
萧寒玥还坐在原地，霜魂剑插在冰中，双手紧握剑柄。她的眉心，那枚朱砂印与地煞尺碎片完全融合，泛着幽光。脸上结了薄霜，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
东方墨白慢慢走过去，在她面前蹲下。
“寒玥？”他轻声叫。
她没回应，睫毛微微颤了一下，像是想睁眼，却使不上力。
他抬头看向船帆——那里空了，只剩几根断裂的白线在风中晃荡。刚才那块碎片，现在就在她体内。
脑子里残识又跳出来：【提示：检测到人皇级寒源激活，当前持有者：萧寒玥。友情提醒：这波操作属于高危绑定，建议尽快找地方躺平。】
他扯了下嘴角，没笑出来。
阿依娜扶着墙站起来，看了眼被冻住的血罗刹，低声说：“这算不算……打包成功？”
没人接话。
东方墨白伸手探她后颈，温度低得吓人。他又摸了摸自己口袋里的硝酸甘油瓶，犹豫了一下，还是拧开吞了一粒。
心跳有点乱。
他抬头看向前方。
血海依旧翻滚，但不再有血手冒出。鬼船停在原地，骨桨冻结，船首那行古篆被冰覆盖，只剩最后一个字露在外面——
“亡”。
忽然，萧寒玥的手指动了。
很轻微，像是无意识的抽搐。
紧接着，她眉心的碎片闪了一下。
东方墨白立刻盯住她脸。
她嘴唇微启，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我不是……守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