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格心领神会，虽不知道要做什么，但他强撑着虚弱的身体，走向瘫坐在角落、仍沉浸在惊惧余波中的康先生。
他蹲下身，动作牵扯到伤口，让他几不可闻地抽了口气。他凑近康先生说道：“康先生…我知道您吓坏了。但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瞥了一眼不远处，JN和威尼克教授正奋力拆卸一根沉重的金属栏杆，然后指着头上的问道：“‘绅士’现在想问个问题…‘冥河之心’到底是怎么样的？那些oc-t…它们现在…是敌是友？或者说，它们…还‘活着’吗？”斐格的紧紧锁住康先生惶恐的面容，继续道：“我们往上走，总得知道头顶除了飞行器还有什么‘惊喜’等着吧？”
康先生抬起头，看着斐格年轻但同样布满血污和疲惫的脸，又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忙碌的JN和威尼克。巨大的恐惧和对自身处境的绝望压倒了他保守秘密的本能，更关键的是，他自己也迫切想知道那个实验室的现状，那关系到他自己的生死！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如同蚊虫嗡鸣，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技术的最后一丝掌控欲：“…oc-t…他们…理论上很强，非常强。我刚刚说的那些…力量、速度、学习能力、免疫系统…都是真的。” 他咽了口不存在的唾沫，“他们比最优秀的自然人类士兵在基础体能和智能上都要出色，容貌也…也通常无可挑剔。”
冯叶敏锐地捕捉着他话语中的关键信息，让斐格问道：“‘理论上’？那实际上呢？他们现在就能像dtd那样与机械钢铁角力？”
康先生脸上肌肉抽搐，浮现出尴尬和挫败，声音更低：“不…不完全是。他们是‘试验品’，斐格先生…绅士先生。这些调整者有着强大的基础能力，但…不稳定。个体差异很大，有的可能擅长格斗，有的擅长潜行分析，但不可能样样全能。而且…”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们的‘强大’是相对于普通自然人而言的。dtd先生那种…是天生的‘极端值’，是‘奇迹’。我们只是在努力‘批量复制’出一个‘优秀基准线’。”
“也就是说，他们有着缺陷？最致命的缺陷是什么？”斐格（冯叶）追问，直觉告诉他这将是关键。
“寿命！”康先生脱口而出，带着一种科学上的遗憾和冰冷的现实感，“基因编辑强行拔高了他们的生理峰值，代价是透支。‘幼体’生长到‘成熟’不算进去的话，从激活算起，也就是机能从休眠苏醒算起…他们的生理机能会在短时间内急剧衰退…至少一个星期…最多一个月…就会…死亡，像燃烧过猛的蜡烛。”
斐格（冯叶）心中一震，这解释了为什么需要量产，因为是消耗品！
“是不是，还有失败品？”斐格（冯叶）追问。
康先生眼神闪烁，避开了斐格的目光，声音几乎细不可闻：“…是。胚胎发育受太多因素干扰…有可能偏离预期…甚至畸形的…都有。而且处置方式…可能有些…不人道…必须…高效。”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含义让斐格（冯叶）感到一阵发麻。
“那么控制呢？”斐格（冯叶）问出了冯叶最关心的问题，“你说他们是兵器，总得有控制手段吧？会不会被病毒感染，成为活人兵器？”
“理论上…应该不会！是的！”康先生似乎抓住了关键，稍微振奋了一点，“只要没被‘激活’，没有植入‘脑机接口’（brain-puter Interface, bcI）或者其他联网植入体，他们就是相对‘纯净’的生物组织，对那种数字病毒应该是免疫的！我们一直很谨慎，生物神经信号和数字信号是隔离的！”
“那激活后怎么控制？用鞭子抽？靠喊口号？”斐格（冯叶）语带讽刺。
“不…不…”康先生连忙摇头，“生物体再强也需要约束和引导，我们在他们大脑的特定功能区…额前叶和海马体之间…植入了一枚微型的生物神经耦合芯片（bio-Neural coupling chip, bNcc）。”他小心翼翼地解释，“这不是数字芯片，不联网。它是一种…生物相容性极高的有机聚合物基板，上面蚀刻着特殊的神经传导通路。它的作用原理更像是…‘神经诱导’或者说‘神经调谐’。”
“说人话！”斐格（冯叶）皱眉，他听不懂这些专业东西。
“它通过释放极其微弱的、特定频率的生物电脉冲和微量神经递质类似物，”康先生尽量简化，“影响植入者大脑的情绪中枢，如杏仁核产生服从、抑制反抗，还有决策中枢，引导执行预设的‘核心指令’，比如服从特定对象的命令。它不直接控制思想，而是…‘塑造’倾向和反应，类似于最高效的‘条件反射’建立和‘忠诚’烙印。控制者需要佩戴一个匹配的神经诱导发射器（Neural Inducer Emitter, NIE），发射加密的生物信号脉冲来激活和维持bNcc的调谐状态。没有NIE的信号，bNcc就处于休眠状态，oc-t的行为模式更接近于一个能力超群的‘自然人’，但仍受其被‘烙印’的基础性格和训练影响。”
冯叶的意识体在斐格头上，他如同被闪电击中！生物神经耦合芯片（bNcc）？神经诱导？生物信号脉冲？这不正是威尼克教授那个生物芯片（冯叶现在的“家”），所涉足的领域吗？教授那芯片的核心功能之一就是模拟、放大和精细调控生物神经信号，起到辅助的作用！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想法在冯叶的意识中瞬间成型：如果…如果威尼克教授能改造他的生物芯片，让芯片模拟那个NIE发射器的信号…甚至…直接侵入并覆盖oc-t大脑中的bNcc信号…那我岂不是能…直接‘附身’或者说‘接管’一个oc-t的身体？！一具强大的、未被病毒感染的、活生生的超级躯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