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锦州卫的城楼上火把通明，映照着军民们紧绷的脸庞。秦良玉麾下的白杆兵正沿着城墙布防，他们手持特制的白蜡杆长枪，枪头裹着锋利的铁刃，枪尾坠着铜铃，走动间铃音清脆，却透着令人胆寒的肃杀。戚继光与秦良玉并肩而立，目光投向远方漆黑的旷野，那里，十三万联军正如同蛰伏的巨兽，等待着黎明时分的扑杀。
“戚将军，昨夜斥候探明，后金与察哈尔部已在三十里外扎营，努尔哈赤亲率中军，察哈尔部首领林丹汗分兵两翼，阵型严整，来势汹汹。”秦良玉声音沉稳，银甲在火光下泛着冷光，“我白杆兵擅长山地作战，守城亦是强项，待敌军攻城，定让他们尝尝长枪穿甲的滋味。”
戚继光颔首，指尖划过城墙上的垛口：“敌军兵力虽众，却各怀心思。后金欲夺锦州卫作为南下跳板，察哈尔部不过是想趁机劫掠，两军配合未必默契。我们可集中力量，先破较弱的察哈尔部，再合力对付后金主力。”他顿了顿，补充道，“城内新兵虽无实战经验，但熟悉地形，可令他们负责搬运物资、传递消息，辅以老兵带领，亦可发挥效用。”
话音刚落，城外突然传来隐约的马蹄声，紧接着，数支火箭划破夜空，落在城墙下的空地上，燃起熊熊火光。斥候飞速来报：“将军，敌军开始试探性攻城！前锋约五千人，皆是察哈尔部的骑兵！”
秦良玉眼神一凛，振臂高呼：“白杆兵听令！守住城头，枪挑来敌，不得放一人上城！”
城墙上顿时弓矢齐发，羽箭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察哈尔部的骑兵挥舞着马刀，策马狂奔，试图冲到城墙下架设云梯。然而，城墙外侧早已被挖出深宽各丈余的壕沟，不少骑兵猝不及防，连人带马坠入沟中，惨叫声此起彼伏。
“火油准备！”戚继光一声令下，士兵们立刻将早已备好的火油顺着城墙浇下，紧接着投下火把。熊熊烈火瞬间沿着城墙蔓延开来，形成一道火墙，将后续的敌军挡在城外。察哈尔部的骑兵见状，纷纷勒马后退，攻势暂时受阻。
秦良玉手持长枪，目光锐利如鹰：“这些蒙古骑兵虽勇猛，却不善攻城。待他们锐气耗尽，便是我军反击之时。”
然而，努尔哈赤显然早有准备。片刻后，号角声再次响起，后金的步兵推着数十架冲车，在盾牌的掩护下，缓缓向城墙逼近。冲车顶端裹着厚重的铁皮，箭石难入，直奔城门而去。同时，更多的云梯被架上城墙，后金士兵如同蚁群般向上攀爬，口中发出呼啸的呐喊。
“擂木滚石，砸！”周岳亲自镇守城门左侧，见敌军云梯架起，立刻下令。巨大的擂木与滚石从城头滚落，砸在云梯上，将云梯砸得粉碎，不少攀爬的后金士兵惨叫着坠落，摔得粉身碎骨。但后金士兵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很快又有新的云梯架起，一些士兵已然爬上城头，与明军展开了近身搏杀。
城墙上刀光剑影，血肉横飞。白杆兵的长枪威力尽显，一丈多长的枪杆使得出神入化，既能刺穿敌军的铠甲，又能将试图上城的士兵挑落城下。秦良玉手持长枪，身先士卒，一枪便刺穿一名后金百夫长的胸膛，顺势一挑，将其尸体扔下城墙，高声喝道：“大明将士，死守孤城，后退者斩！”
戚继光手持绣春刀，在城头往来驰援。他铠甲上的血迹越染越浓，战袍早已被汗水浸透，却依旧目光如炬，每一刀落下，都能带走一名敌军的性命。一名后金将领趁着混乱，挥舞着大刀向他砍来，戚继光侧身躲过，反手一刀，将其头颅斩落，大喝一声：“谁敢来战！”
明军将士见主将如此勇猛，士气大振，纷纷奋勇杀敌。城内的百姓们也自发登上城头，有的搬运物资，有的用石头砸向敌军，甚至有少年手持菜刀，冲向爬上城头的敌军，虽力薄难敌，却毫不退缩。
激战半日，城墙下的尸体堆积如山，鲜血染红了壕沟，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血腥味。察哈尔部与后金联军死伤惨重，却依旧没有退缩的迹象。努尔哈赤在阵前立马，见锦州卫久攻不下，面色铁青，下令道：“传令下去，全军出击，不惜一切代价，今日务必攻破锦州卫！”
联军的攻势愈发猛烈，冲车一次次撞击着城门，城门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已然摇摇欲坠。一名后金士兵趁乱炸开了城门左侧的一段城墙，缺口处顿时涌入大批敌军，城墙上的明军渐渐不支，开始后退。
“守住缺口！”戚继光怒吼一声，带领亲兵冲了过去。他手中的绣春刀上下翻飞，斩杀数名敌军，却被更多的敌军包围。就在这危急关头，一支白杆兵及时赶到，秦良玉手持长枪，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冲到戚继光身边：“戚将军，我来助你！”
两人并肩作战，枪刀配合默契，很快将缺口处的敌军斩杀殆尽。士兵们立刻用石块与木料封堵缺口，城防暂时得以稳固。但经过半日激战，明军也伤亡惨重，原本六千余名明军，此刻仅剩四千余人，新兵更是折损过半，人人身上都带着伤。
秦良玉抹去脸上的血迹，喘息道：“敌军攻势太猛，再这样下去，城墙迟早会被攻破。我们必须想办法打乱他们的阵型。”
戚继光目光扫过城下，见敌军主力集中在城门正面，两翼相对薄弱，心中顿时有了计策：“秦将军，你率三千白杆兵与一千明军，从东门突围，绕至敌军左翼，袭击察哈尔部的大营。我率剩余兵力死守城池，牵制敌军主力。察哈尔部一乱，后金的攻势自会减弱。”
“好！”秦良玉毫不犹豫地答应，“戚将军务必守住城池，我去去就回！”
当即，戚继光下令打开东门，秦良玉率领四千将士，趁着敌军攻城正酣，悄然突围。东门的动静很快被敌军察觉，一支后金骑兵立刻追了上来。秦良玉勒马转身，长枪一指：“白杆兵，列阵迎敌！”
白杆兵迅速结成方阵，长枪朝外，形成一道钢铁防线。追击的后金骑兵冲至阵前，被长枪纷纷挑落，根本无法突破方阵。秦良玉一声令下，方阵缓缓推进，杀向察哈尔部的大营。
察哈尔部的士兵大多正在攻城，大营内防备空虚。秦良玉率军冲入大营，放起火来，帐篷瞬间燃起熊熊大火。正在阵前指挥的林丹汗见大营失火，顿时大惊，连忙下令撤军回援。
努尔哈赤见察哈尔部突然撤军，阵型大乱，心中暗骂林丹汗无能，却也不得不分兵支援。如此一来，攻城的兵力大大减少，明军的压力顿时减轻。
戚继光见状，立刻下令：“全军反击！”
城墙上的明军将士士气大振，纷纷冲出城门，追杀溃退的敌军。周岳与李诚各率一部，分别从南北两门杀出，与城内主力汇合，形成夹击之势。后金士兵腹背受敌，渐渐溃散，努尔哈赤无奈之下，只得下令撤军。
秦良玉见敌军溃退，也率军杀了回来，与戚继光汇合。两军合力追击，一直追出十余里，斩杀敌军两万余人，缴获马匹、兵器无数，才收兵回城。
锦州卫城内，欢呼声震天动地。军民们扶老携幼，涌上街头，迎接凯旋的将士。然而，戚继光与秦良玉却丝毫不敢懈怠，他们知道，努尔哈赤虽退，但主力尚存，必定会卷土重来。
回到中军帐，两人立刻清点伤亡。此战，明军与白杆兵共计伤亡三千余人，锦州卫的兵力再次缩减。但联军死伤五万余人，元气大伤，短期内无法再次发动大规模进攻。
“戚将军，此次大胜，多亏你妙计相助。”秦良玉说道，“但努尔哈赤根基未动，我们必须尽快补充兵力，加固城防。”
戚继光点头：“我已下令周边州县继续招募青壮，同时派人前往京城，请求朝廷增派援军与粮草。只是朝中党争不断，能否如愿，还是未知。”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亲兵禀报：“将军，京城再次派来使者，说是有重要旨意传达。”
戚继光与秦良玉对视一眼，心中皆有不祥之感。片刻后，一名宦官走进帐内，神色倨傲，手中捧着一道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州卫总兵戚继光，屡违军令，虽有小胜，然损耗过巨。着即刻卸去总兵之职，回京听候发落。山海关总兵秦良玉，擅自出兵，扰乱边防，着降职两级，率部返回山海关，不得逗留。锦州卫暂由李诚代理总兵之职，严守疆土，不得再擅自出战。钦此。”
宦官宣读完圣旨，脸上露出得意之色。帐内瞬间一片死寂，周岳等人怒目圆睁，恨不得冲上去将宦官拿下。
戚继光面色苍白，缓缓跪下接旨。他心中清楚，这又是朝中奸佞作祟，此次大胜，非但没有得到嘉奖，反而被削职夺权。秦良玉也眉头紧锁，她没想到自己千里驰援，换来的却是降职的处分。
待宦官离去，周岳怒声道：“将军，这朝廷实在太过分了！您舍生忘死，却落得如此下场，我们绝不答应！”
众将领纷纷附和，甚至有人提议拥兵自重，反抗朝廷。
戚继光缓缓起身，摆了摆手：“不可。我等身为大明将士，岂能因个人荣辱而背叛朝廷。”他目光扫过众将，沉声道，“李诚，锦州卫就交给你了，务必坚守城池，等待朝廷后续安排。”
李诚含泪抱拳：“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
秦良玉看着戚继光，眼中满是敬佩：“戚将军高义，秦某佩服。我虽奉命返回山海关，但锦州卫若有危难，我必率部再次驰援。”
戚继光拱手道谢：“有秦将军这句话，我便放心了。”
次日清晨，戚继光卸下铠甲，换上便服，独自一人走出锦州卫城门。城墙上的将士们纷纷驻足，望着他的背影，眼中满是不舍。戚继光回头望了一眼这座浴血奋战的孤城，心中百感交集。他不知道回京后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但他始终坚信，只要大明还有一寸疆土，他便会坚守到底。
而此时的沈阳城内，努尔哈赤得知戚继光被削职的消息，不禁大喜过望，立刻召集将领，商议再次出兵锦州卫。一场新的危机，正在悄然逼近这座刚刚经历过血战的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