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擦黑时，众人准备打道回府。
今日收获还算丰厚，周月白在旁瞧着随侍清点猎物，一边与姜岁柔声：
“小妹之后若得空，也可来寻我，我教你几招适合女子的箭法。”
姜岁弯眸：“多谢嫂嫂。”
尽管已准备要回了，她仍窝在裴执聿怀中，不仅没有要下去的意思，还在回应完周月白后，掩唇似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夫人累了吗？”
姜岁眼睫上还挂着点被困意带出的细小泪珠，闻言点了点头。
姜乘风忍不住嘀咕：“小妹不都没怎么……”
说到一半，他的声音已经低得听不见了。
因为周月白在无人看见的角度重重往他腰上掐了一下。
掐得姜乘风骤然收声。
姜岁并未注意到兄嫂的小动作，只从善如流地回肩环住裴执聿腰身，侧脸靠着他胸口，垂着眼睫道：
“夫君，我有点想睡一会儿……”
腰身处被人轻轻环紧，裴执聿低眸俯视，能见她垂下的浓密鸦睫和微微鼓起的雪腮，带了倦意的娇憨，透出不自觉的依恋。
他抿了抿唇，克制地轻拍了拍她后背，温言道：
“夫人歇会儿吧，我带你回去。”
若是岁岁睡着，就可以一路都抱回去了。
裴执聿极淡地勾了勾唇，昏暗下来的天色，掩盖了他漆眸中涌现的病态愉悦。
他小心翼翼地护住姜岁，便直接带着人翻身下马，稳当地托抱着人藏在玄氅中，缓缓往等候的马车方向走去。
姜乘风等着两人身影进入马车了才嘶了一声，揉着腰抱怨：
“夫人，你下手也忒狠。”
周月白柔柔一笑下了马，将缰绳递给过来的侍从，一边抬眼道：
“给夫君醒醒神吗……夫君莫非忘了，以前你是怎么找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来寻我的？”
姜乘风面皮微红，恍然但嘴硬：“夫人！低声，低声些。”
周月白抿唇笑了笑，和往常一样柔婉的笑意里难得多了些促狭：
“夫君当时不羞，这会儿羞什么？”
“小妹应该还不知道吧，过几日我也就同她说去。”
“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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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慢吞吞地行在甬道上，但还是避免不了轻轻摇晃着。
内里，裴执聿端坐在软座上，一手护在怀中人身侧，一手则仔细扶着她的后脑勺，浑身微微绷着，尽力减少传递而来的晃动。
她似乎的确安睡，气息缓和绵长，神色恬静，眼睫偶尔颤几下，又很快恢复平静。
其实姜岁根本没睡着。
她本就是为了让裴执聿抱自己回来才故作疲累，只是现在窝在喜欢的怀抱里，马车还小幅晃着，当真将她晃出了些困意。
姜岁半睡半醒着，意识已有些迷糊，只往裴执聿怀中凑了凑。
悬在马车四角的灯轻轻晃动，朦胧光晕也在她面上明灭移动，照得小脸莹白，泛着一层淡淡的粉色，如初初成熟的蜜桃。
诱得人想咬一口。
裴执聿看着看着，眼神就慢慢变了。
人前温和却疏离的眼眸里，渐渐凝起幽沉的漩涡。
他不自觉舔了舔唇瓣。
先前岁岁吃了药，就是这样安安静静地睡在自己怀里，然后…
随着这联想而来的，还有无数隐匿在黑暗中的温度与喘息。
裴执聿的腮帮绷紧些许，一股热意从心口腾起。
他闭一闭眼，将那些回忆撇去，生怕姜岁随时惊醒，会发现自己的失态。
但他又不受控制地接着想道。
从前都是在药力作用下，岁岁无知无觉的……可今日，是她主动要求的。
她不排斥这些，不排斥自己。
是不是说明，岁岁也开始…喜欢自己了？
裴执聿的气息微乱一瞬，扶在她身上的手紧抓一下，又很快松开。
不能着急，不能急……
就这样，慢慢来…岁岁总会彻底喜欢他的。
裴执聿克制着呼吸，生怕自己重了些会吵醒姜岁。但他目光静静注视着，人却不自觉俯低了些。
好想…现在亲一下。
不行，岁岁随时会醒的。
可她看起来，又睡得这么沉……
两种声音在心中来回拉扯，将裴执聿几乎定在了原地。
马车忽然震了一下，像是碾过了什么小石子。姜岁随之低唔了一声，眉心不安地蹙起，仿佛本能地揪住他的衣襟，往深处埋了埋。
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裴执聿腰腹紧绷，哪怕隔着有些厚的衣料，他似乎也能感受她轻轻拂来的呼吸。
他试探着唤了一声：
“……夫人？”
姜岁眉头动了动：……谁叫她？
但眼皮有些发沉，她又懒得动弹，遂继续窝着等候下文。
可半晌过去，也没有新的响动。
裴执聿只见怀中人的眉头收紧了一下又很快舒展放平，随后无意识往他身上蹭了蹭，像是睡梦中的本能反应。
他垂下眼睫，长而密的睫羽在眼下投落了一片浓黑的阴翳，笼罩得他的眸色也晦暗滞涩。
岁岁好像，真的睡得很熟？
他就轻轻亲一下，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裴执聿的身子又压低了些，被车内摇晃的琉璃灯拉长的影子蜿蜒伸展，如墨汁寸寸流淌。
他尚且谨慎，只压着声音，控制在不会吵醒人又能引起清醒的人注意的声量：
“夫人？”
随着这声呼唤，姜岁又轻轻皱了皱眉。
又来了…到底唤她有什么事？
依旧未等到下文，这让再次被打搅了睡意的姜岁有些恼火。
就像是在沉入梦境的半途，被人往上拎了拎，被迫承受着片刻的清醒和随之而来的更浓重的困意。
但也因为这更浓重的困意，她更没精力开口回应，选择继续装死。
车内寂寂。
回应裴执聿的，只有绵长如初的呼吸，和车轮碾过甬道石板的辚辚响动。
他不再犹豫，俯身吻下。
微凉的唇瓣只是在她脸颊上停顿了一瞬，便飞快挪开。裴执聿随即坐正了身子，仿佛方才什么都没发生。
如果他没有轻轻舔了舔下唇的话。
唇上触碰到的柔软感觉未散，裴执聿眼眸微眯，尚存些许心满意足，是以没有发现怀中人的眼睫震了震。
姜岁的困意消散得一干二净。
夫君……亲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