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理茂最后的记忆还停留在自家胡同口。
傍晚，他正拿着痒痒挠一边挠着后背，一边跟摇着蒲扇的隔壁二伯唾沫横飞地激情输出：
“二伯您给评评理！咱厂子那个傻逼科长，除了会跪舔领导、给他小舅子安排闲职，他还会个啥？技术技术不行，管理管理稀碎！效益不好就知道扣我们一线工资，他妈的奖金全进了他们自己兜儿！我实名举报怎么了？我……我顶他个……啊……”
情绪正激昂，仿佛自己是揭竿而起的英雄，下一秒眼前猛地一黑。
耳边二伯那句“阿茂，你咋躺下了，别碰瓷啊……”还没飘远，一股巨大的撕扯感就淹没了他。
再睁眼，董理茂彻底傻了。
巨大的嗡嗡声像是几千只苍蝇同时在耳边起飞。
紧接着是金铁交击的刺耳噪音、钝器砍入肉体的闷响、以及无数扭曲疯狂的嚎叫！
浑浊的水流裹挟着浓重的铁锈味和难以形容的腥臊气，粗暴地冲进他的鼻腔和喉咙，呛得他差点背过气去。
“谁给我抬鱼市来了是怎么着？怎么那么……”
他睁开眼，嘴里的嘟囔和眼前的画面，竟然……音画不同步！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凹凸不平的水底礁石滩上，周围光线昏暗，只能隐约看到无数奇形怪状、面目狰狞的“人”影在疯狂扭打厮杀。
“我擦？什么情况？哪个剧组拍水下b级片这么下血本？群演演技这么逼真的吗……这血包味儿也太冲了！”
他下意识地吐槽，但冰冷滑腻的触感和窒息般的压力告诉他，这血是真的，这他妈根本不是片场！
他低头看向自己，瞳孔瞬间地震。
手臂上覆盖着灰黑色的、滑溜溜的皮肤，还有短小坚硬的鳍状物突出。
他颤抖着摸了摸自己的脸……
脸还好，虽然摸不出帅不帅，起码算个人样。
再往上一摸头发……
好家伙，一个怒发冲冠、根根倒竖、仿佛被天打雷劈过后又打了十斤发胶的鲶鱼系发型！
“卧槽！鲶鱼造型？！这么日系不适合我啊，我喜欢欧美无码……”
还不等他吐槽结束，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笼罩了他。
就在这时，一股完全不属于他的、破碎而混乱的记忆洪流，猛地强行灌入脑海，疼得他抱住脑袋蜷缩起来。
碧波潭……万圣龙王……祭赛国……乱石山……水神赤须蛟……抢地盘……劈友……自己是万圣龙王麾下最底层、刚化形没多久的小妖，叫……奔波灞？
等等，奔波灞？！
这特么什么奇葩剧情啊？
自己穿成了那个西游记里那个死亡率高达99.999%的倒霉蛋？！
“我顶你个肺啊！老子就是吐槽个傻逼领导，有必要给我发配成西游头号炮灰了？！天道轮回报应也没这么快的吧？！”
董理茂，不，现在是奔波灞了，内心瞬间被一万头羊驼践踏得一片狼藉。
他捂脸大叫：
“这穿越签证谁给我办的？问过我意见了吗？差评！”
还没等他消化完这波离谱到家的穿书事实，一道凌厉瘆人的寒光就劈开浑浊的水流，照着他脑门狠狠砍了过来。
持刀的是一个眼睛瞪得像铜铃、冒着红光的……油爆大虾？
那张虾脸上写满了冷酷无情的杀戮欲望。
奔波灞吓得魂飞魄散，穿书前自己虽然也不算啥好人，年轻时候没少受古惑仔影响……
可自己就是偷着看看，也没实践过啊！
他哪见过这真刀真枪要命的阵仗，当时就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腿肚子转筋，连躲闪都忘了，脑子里只剩俩大字：
“完犊子了，芭比你个栓了q的！”
“霸哥！发什么呆！要扑街啊！快闪啊！”
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猛地冲过来一个黑影，带着一股水浪，无比狼狈却异常精准地一把将他撞开。
哐当！
“油爆大虾”那一刀几乎是擦着奔波灞的鼻尖砍落。
狠狠砍在了他刚才站立的黑色礁石上，溅起一溜火星和碎石屑。
奔波灞被撞得在水里翻滚了两圈，惊魂未定地看去。
救他的是个小黑胖子，剃着个板寸头，身上皮肤像是覆盖着一层黯淡的蟒纹，此刻正呼哧带喘，一脸焦急和后怕。
“灞……波奔？”
奔波灞根据那股陌生记忆碎片，试探着叫出这个名字。
好嘛，碧波潭背锅二人组，凑齐了！
“霸哥！你搞什么飞机啊！火眼虾下手黑得很！你还愣着当靶子呢？！”
灞波奔语速极快，连滚带爬地游过来，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你不会是吓傻了吧？不应该啊！先躲起来再说！”
也顾不上多说，波仔拉着他就往一块巨大的、坑坑洼洼的山石后面猛躲。
奔波灞脑子还是懵的，只能被动地被拖着走，眼角余光扫过战场，心肝脾肺肾都在颤。
这哪里是打架，根本就是一场真人版吃鸡，还全是肉搏！
双方人马彻底绞在一起，各种奇形怪状的水族妖怪有的显露出部分本体特征，挥舞着钢叉、鱼骨剑、重锤、厚背刀，甚至还有抡着巨大蚌壳当盾牌的！
每一次兵器碰撞都火星四溅，每一次劈砍都带起一蓬血雾，迅速染红周围的潭水。
断掉的钳子、打飞的鳞片、甚至看不清是什么的器官组织慢悠悠地沉底。
惨叫声、怒吼声、兵刃入肉声不绝于耳。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公司团建也没这么野啊！组团开大？”
奔波灞声音都在发抖，死死靠着冰冷的山石，感觉心脏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灞波奔比他更不堪，胖乎乎的身体缩成一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脑袋观察外面，嘴里飞快地低声解释：
“霸哥，你真是吓傻了？咱们跟万圣龙王混的嘛，对面是水神府红灯蛟的人啊！这是龙口滩，油水地盘啊！龙王下了死命令要抢回来！带队的红棍大口九九哥，跟对面的红棍火眼虾对上了！”
他语速快得像加特林，奔波灞只能结合记忆勉强听懂大概：
万圣龙王是碧波潭的妖族势力大佬。
而那个红灯蛟是天庭册封的本地正牌水神，但显然这“正牌”也没多正派，两边为了地盘和生意经常火拼。
这次抢的是个叫“龙口滩”的地方，好像涉及到什么“油水”，反正不是保护费就是某种资源。
自己这边带队的叫“大口九”，是社团里的红棍，对面带头的是“火眼虾”，也是狠角色。
“红棍……大哥……古惑仔啊？西游记吗不是，怎么还串台了捏？”
奔波灞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按在地上疯狂摩擦。
还没等他理清头绪，一个小妖满脸是血，连滚带爬地冲到他俩躲藏的礁石后面，脸上全是惊惧，声音都变了调：
“霸哥！霸哥！不好了！九哥……九哥他……他挂了！”
“挂了？谁挂了？挂哪了？”
奔波灞还没完全进入状态，下意识回问。
“就是带队的红棍大哥，‘大口九’啊！被火眼虾带人围了，乱刀砍死了！都成生鱼片了！”
那小妖带着哭腔，手脚并用地比划，
“我们的人顶不住了，死伤惨重，架子要散！”
红棍？大哥？被围殴？乱刀砍死？切成了鱼片……
乱，很特么乱……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差点再次干烧了奔波灞本不富裕的cpU。
他小心翼翼地从石缝里再次望出去，努力在混乱的战场中寻找。
只见不远处，那个双眼通红、格外彪悍的虾精——火眼虾，正挥舞着一对夸张狰狞、还滴着血的螯刀，状若疯魔。
他脚下躺着一具庞大的尸体，看轮廓正是那种胡子鲶鱼成精的样子，身上至少被砍了几十刀，几乎不成形，眼看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周围原本属于万圣龙王一方的小妖们更是士气崩溃，被砍得哭爹喊娘，四散奔逃，彻底没了阵型。
这可不是电影特效！那是真真正正的死亡！
刚才还活蹦乱跳带头冲杀的大哥，转眼就变成了一堆刺身拼盘！
强烈的视觉冲击和心理恐惧瞬间让奔波灞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差点吐出来。
他好像忽然不怎么爱吃鱼片火锅了，生理性的排斥。
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微微颤抖的手，下意识往怀里一掏，居然还真摸出个东西！
一把做工粗糙，头是个小爪子形状，带着点人体包浆的……痒痒挠！
董理茂：“……”
灞波奔：“这是什么宝兵器？”
奔波灞：“麻卖批！”
灞波奔：“麻……什么皮？”
奔波灞内心狂草：这他妈就是老子的专属武器？
开局一把痒痒挠，装备全靠爆？
问题是现在这修罗场局面，出去怕不是爆装备，是被人直接爆头啊！
早知道穿之前能带东西……我他妈带把加特林也好啊，痒痒挠……走的时候装安详用的吗？！
万般绝望和荒诞感涌上心头。
前世自己就是个受不了窝囊气、结果被穿小鞋开除的底层牛马。
穿个书直接变成存活率最低的炮灰，还正好赶上帮派火并现场VIp观众席，这运气也是没谁了！
主要是这武器……我是刨了编剧全家祖坟了吧？
旁边的灞波奔显然对这种场面比他有经验得多，他死死拉着奔波灞的胳膊，压低声音，语气沉重而诚恳，充满了底层小妖的生存智慧：
“霸哥！听我的！千万别露头！咱们这种刚化形的小喽啰，上去就是送人头！当炮灰都嫌咱们不够硬！碧波潭生存第一守则……苟！苟住！只要苟得久，早晚能出头！”
他胖乎乎的脸上写满了“活着才是硬道理”的哲学：
“你看九哥，红棍又怎么样？够猛了吧？平时够威啊！一不小心，还不是起锅烧油？骨头都可能被拿去煲汤！咱们啊，保命要紧！留得青柴在，不怕没山烧……”
奔波灞看着外面血腥残酷如同绞肉机般的战场，又看了看手里这把唯一的、堪称行为艺术的“神器”痒痒挠，再品味着波仔这句用生命总结出的至理名言，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苟？
道理我都懂。
但这局面，是我想苟就能苟得住的吗？！
对面那几十把砍刀分分钟帮我“精油开背”啊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