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夫人说到这里,眼中泛起温柔的光芒,那冰冷的面容也柔和了几分,仿佛冰雪初融:
那猴子从石头里蹦出来后,在花果山当上了美猴王过得逍遥自在。可他天生就有一股争强好胜的劲,他要去学无上仙法,他要求万古长生!后来,他从花果山出来,漂洋过海到了西牛贺洲,或许是血脉中的感应,他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我修炼的白虎岭。那时的白虎岭,荒无人烟,只有我一人在此清修。
她轻轻摇头,嘴角带着一丝难得的笑意:还记得那日,我正在洞中打坐,忽然听见外面一阵喧闹。走出去一看,竟是个毛手毛脚的小猴子,连人形都化不完全,却已经在林间上蹿下跳。说也奇怪,他一见到刚刚化形的我,就姐姐、姐姐地叫个不停,那股亲热劲儿,连我都觉得诧异。
奔波灞插嘴道:这不就是血脉相连的感应吗?就像我们江湖上的兄弟,有时候一看就知道是不是自己人。不过这猴子的自来熟程度,简直堪比那些上门推销的!
或许吧。白骨夫人点点头,眼神中带着怀念,他在白虎岭一住就是五年。这五年里,我教他识字念书,教他辨识草药。你可知道,那猴子刚开始连笔都拿不稳,写出来的字歪歪扭扭,活像蚯蚓爬。可他天赋异禀,不出三个月,就能背诵《道德经》了。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他则给我讲他在花果山的趣事,说那里的桃子又大又甜,说他如何与群猴嬉戏。那孩子学什么都快,就是性子太急。有次我教他炼制丹药,他等不及文火慢炖,非要加大火力,结果把丹炉都给炸了。
奔波灞忍不住吐槽:这死猴子,从小就是个急性子啊!不过炸丹炉这事,倒象是我们帮派里那些刚入行的小弟会干的事。
白骨夫人叹了口气:后来他觉得妖修进展太慢,执意要去找神仙学长生之术。我劝他说,修仙之路凶险万分,那些名门正派最是看不起我们这些妖修,不如在白虎岭安稳度日。可他那倔脾气,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说什么姐姐,我一定要学到真本事,将来让你也长生不老
奔波灞一拍大腿:这猴头倒是会画大饼!然后呢?就这么走了?
临走前,他拍着胸脯向我保证:姐姐放心,待我学成归来,一定把本事都教给你,咱们一起长生不老!白骨夫人模仿着孙悟空当时的语气,眼中带着复杂的神色,我见他心意已决,只好将毕生所学的保命法术都传授给他。还记得教他隐身术时,他老是忍不住要说话,每次都被我识破。
奔波灞一拍大腿:“妥了!标准渣男语录之等我成功了就回来娶你!空头支票!这猴子的套路咋跟我当年厂里那个画大饼的领导一模一样呢?后来呢?他学成归来,是不是就直接回花果山称王称霸,把你忘到脑后跟去了?他已经自动脑补了一出妖族陈世美的大戏。”
谁知,白骨夫人却摇了摇头:不,你猜错了。他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白骨夫人突然提高声调:三年后,他真的回来了!不仅学会了正宗玄门秘法,还有筋斗云、七十二般变化,还把一身本事都教给了我。否则你以为,我一个白骨成精的野妖,怎么会正宗的地煞七十二变?
她详细回忆着重见孙悟空时候的场景:他回来那日,我正在洞中修炼,忽然听见外面有人大喊姐姐,我回来了!走出去一看,竟是个英姿飒爽的美猴王。他迫不及待地给我演示新学的法术,一个筋斗就是十万八千里,看得我眼花缭乱。
奔波灞一愣,回来了?那…那你们这不就…happy Ending了?他还教了你七十二变?那你怎么没跟他一起去花果山?当压寨夫人多威风啊!说不定现在小猴子都生一窝了,你们一家子其乐融融,还能组团大闹天宫呢……
他说得有点嗨,一不小心又把心里话秃噜出来了。
白骨夫人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寒意让他瞬间闭嘴,自觉地在嘴上做了一个拉链的动作。
他把自己在斜月三星洞学的一身本事都想教给我,倾囊相授。白骨夫人继续道,语气重新变得平静,却蕴含着风暴:可道门玄功,岂是那么容易练的?尤其是八九玄功这等至高法门,若无大能师尊护法引导,极易遭道气反噬。他那时也只是初学有成,而我根基太浅……
她握紧拳头,声音带着哽咽:那天修炼到关键时刻,我只觉一股纯阳道气在体内横冲直撞,妖骨寸寸断裂。那猴子急得团团转,用尽各种方法都无法控制住暴走的道气。最后他咬牙说要去天庭求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我劝他别去,那些神仙怎么会把丹药给一个妖猴?可他不听,非要试一试。
奔波灞急切地问:然后呢?他真去求药了?那些神仙肯定没给好脸色吧?
去了。他以为凭他玄门正宗的道法,和天上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可以攀上关系,可以求来一枚丹药……白骨夫人眼中含泪,他在南天门跪了整整十天十夜。第一天,守门天兵嘲笑他;第二天,他们用石子砸他;第三天,有个天将出来说,只要他愿意当坐骑就帮他通报...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可那猴子宁可跪到死,也不肯低头。第十天正午,烈日当空,他终于支撑不住昏死过去。那些天兵不但不施救,反而像拖死狗一样把他扔下了凡间。
白骨夫人说到此处,已是泣不成声。
她纤弱的身躯在月光下剧烈颤抖,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此刻盈满了泪水,宛如带雨的梨花。她紧紧攥着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仿佛要将这五百年的委屈都揉碎在掌心里。
奔波灞听得怒火中烧:这帮神仙也太不是东西了!比我们黑道还黑!那后来呢?
他...他回来的时候,浑身是伤,金色的毛发都被血污黏在一起。白骨夫人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那个从来不知道低头为何物的猴子,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美猴王,就那样趴在我怀里,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他的金甲破损不堪,脸上还带着天兵天将殴打留下的淤青……。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却还是止不住声音里的颤抖:我轻轻拍着他的背告诉他:丹药求不到就算了,咱们慢慢修炼就是。修为低些也无妨,根基浅薄也不要紧,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要。
可那傻猴子...白骨夫人的声音突然激动起来,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瞪着我:不行!我绝不能看着你的修为就这么废了!姐姐待我恩重如山,我若是连这点事都办不到,还配做什么美猴王!
她描述着当时的情景,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自责:说完,他不顾自己重伤在身,强行运转八九玄功。我清楚地记得,他每运转一次功法,嘴角就会溢出一缕鲜血。可他就像疯了一样,非要将他最精纯的本命元气渡给我,暂时封住了即将崩溃的妖丹。
奔波灞忍不住插嘴:这猴子倒是重情重义,就是太冲动了些。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出来混的最看重的就是这份义气。
何止是冲动!白骨夫人抹着眼泪说,他安置好我后,连伤口都来不及处理,就头也不回地冲出了白骨洞。后来我才知道,他先是回花果山演了一出假死的戏码,直闯地府大闹冥界强行销了生死簿。接着闯进东海龙宫,硬是从老龙王手里抢走了定海神针。
她详细描述道,语气中带着几分骄傲,几分心疼:那段时间,三界都被他闹得鸡飞狗跳。听说他在地府时,一笔勾销了所有猴属的生死簿,吓得十殿阎罗连滚带爬地去天庭告状。在龙宫里,他舞着那根金箍棒,把虾兵蟹将打得落花流水。
说到这里,白骨夫人咬牙切齿:玉帝实在没办法,只好派太白金星下凡招安。那猴子还以为终于可以堂堂正正地做神仙了,就能帮我拿到九转金丹了,兴高采烈地跟着上了天。临走时还对我说:姐姐等着,我这次一定要在天庭混出个名堂来!结果……呵呵,那些天庭的神仙老爷们欺负他是个野妖,就封了他一个弼马温……
那猴子何曾受过这种气?白骨夫人继续说,声音里带着愤怒,他在御马监待了不到三天就发现不对劲。那些小仙官表面上恭敬,背地里都笑话他是个养马的野猴子。有一次他听见两个天将议论:区区一个妖猴,也配与我们同朝为官?
她握紧拳头,指节发白:他一怒之下打出南天门,在那些神仙手上吃了太多的亏,他也慢慢懂了那句‘想做高官,杀人放火受诏安!’的真谛!他干脆捅破了天!回到花果山就自封齐天大圣。他跟我说:姐姐,既然好好说话不管用,那咱们就闹他个天翻地覆!等我把动静闹大了,看那些神仙还敢不敢小瞧咱们!
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痛楚:后来他确实做到了。不仅再次被招安,还真得了个齐天大圣的封号。他给我带回来许多蟠桃、琼浆,也给我带回来了能救我性命、助我修炼的太上老君的九转金丹。那时我们多开心啊,坐在白虎岭的桃树下,吃着蟠桃,喝着仙酒,以为从此就可以长生不老,永远在一起了。
白骨夫人的声音突然低沉下来,带着深深的自嘲:可是有一天,他突然说要帮天庭去降服什么大魔头,要离开一段时间。我那时修为刚刚恢复,丝毫没有怀疑他的话,还傻傻地嘱咐他早去早回……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愤怒的火花: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些仙桃仙丹都是他偷来的!他根本不是去降妖,而是被天庭派十万天兵天将围剿!那一场恶战,直打得天昏地暗。他一个人对抗整个天庭,金箍棒舞得密不透风,可终究双拳难敌四手……
白骨夫人泣不成声,“我是事后伤愈才从一些外来的小妖嘴里听到这个消息,等我去看他时,他已经被五指山死死压住……更可气的是,那个时候释迦如来他们已经布局谋划佛教东传,而那个敢与天争的齐天大圣,就是他们想要收入麾下的第一人!释迦那个老匹夫!他在打翻猴子的时候,竟然用无上佛力洗掉了猴子不少的妖性,也洗去了他好多记忆……包括……我……
她痛哭失声,声音凄厉得令人心碎:等我伤愈后去找他,那个曾经为我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那个说过要永远保护我的猴子,就只会对着我傻笑,问我是哪家的女菩萨...他甚至连我是谁都不记得了!五百年的情分,就这么被如来老贼一笔勾销!
月光下,白骨夫人蜷缩着身子,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那些被压抑了五百年的委屈和心痛,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出来。她的哭声在夜风中飘散,带着穿越时空的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