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紫禁城的角楼,将琉璃瓦染成一片金红,可这暖意却穿不透东宫厚重的宫墙。
沈砚身着藏青色官袍,腰间挂着大理寺的鎏金令牌,与一身蟒纹宦官服的冯保并肩而行,宫道上的青石板被晨露打湿,倒映着两人一高一矮的身影,却无半分暖意。
“沈大人,咱家可把丑话说在前头,”冯保尖细的嗓音打破了沉默,他斜睨着沈砚,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算计,“二皇子是陛下和皇后的心尖肉,这案子若是查不出眉目,或是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咱家可护不住你。”
沈砚脚步未停,目光扫过沿途戒备森严的锦衣卫,淡淡回道:“冯公公说笑了,臣奉旨查案,只求真相大白,不敢有半分私念。
”他心中清楚,冯保这话既是敲打,也是试探,这东宫之内,早已是龙潭虎穴,每一步都需如履薄冰。
东宫寝殿外,锦衣卫指挥使周骥早已等候在此,见两人到来,连忙上前躬身行礼:“冯公公,沈大人,东宫已按陛下旨意封锁,所有接触过二皇子的人都已看管起来,请二位入内查验。”
沈砚点头,率先踏入寝殿。昨日的混乱虽已平息,空气中却仍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混杂着淡淡的血腥气,令人不适。
龙床之上,二皇子赵珩依旧昏迷不醒,小脸依旧惨白,只是抽搐的症状稍有缓解,太医院的御医正守在床边,神色凝重。
“沈大人,冯公公,”张院判迎了上来,声音压低了几分,“二皇子毒性暂缓,但仍是凶险万分,臣等已用了三种解毒方子,均不见奇效,这毒物实在诡异。”
沈砚走到床边,目光落在二皇子心口的乌青色瘀斑上,只见瘀斑比昨日又深了几分,形状如蛛网般蔓延,透着一股阴邪之气。
他伸手想探探二皇子的脉搏,却被冯保伸手拦住:“沈大人,御医在此,何须你多此一举?还是先查案发现场吧。”
沈砚收回手,不置可否。他知道冯保是怕他破坏“证据”,或是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东西。
他转而看向寝殿内的陈设,只见原本整齐的案几被掀翻,被褥凌乱,地上散落着一些破碎的瓷片和药渣,显然是昨日混乱中所致。可仔细观察便会发现,这些“混乱”似乎带着刻意为之的痕迹。
重要的角落被反复擦拭,原本可能残留毒物的器物要么不见踪影,要么被摔得粉碎,无法查验。
“二皇子中毒前,身边伺候的是哪些人?”沈砚问道。
周骥连忙回道:“回沈大人,是二皇子的贴身太监小禄子,还有贴身宫女春桃。
只是……”他顿了顿,神色有些为难,“小禄子在昨日深夜突发恶疾,暴毙身亡,春桃则不知为何,突然疯癫,此刻正被关在偏殿,胡言乱语,问不出任何东西。”
沈砚心中一沉。关键证人一死一疯,这绝非巧合。“带我去看看春桃。”
偏殿之内,光线昏暗,一股霉味扑面而来。春桃被铁链锁在墙角,头发散乱,衣衫破旧,脸上满是泥污,嘴里不停念叨着:“毒……有蛇……紫色的蛇……要害殿下……”她眼神涣散,时而哭时而笑,看起来疯得彻底。
沈砚缓缓走近,试图与她沟通:“春桃,我是来查案的,你告诉本官,二皇子中毒前,到底发生了什么?是谁给二皇子吃了不该吃的东西?”
春桃听到“中毒”二字,突然尖叫起来,双手抱头,身体蜷缩成一团:“不是我!
不是我!是紫色的粉末……从窗外飘进来的……蛇!有蛇!”她语无伦次,再也问不出有用的信息。
冯保站在门口,冷笑一声:“沈大人看见了吧?这宫女已经疯魔,小禄子又死了,这东宫之内,怕是没什么线索了。
依咱家看,不如直接去大皇子府查查,毕竟那乌木盒子可是大皇子府的物件。”
沈砚没有理会冯保的提议,目光在偏殿内扫视,最终落在春桃散落的发髻上。
他发现春桃的发簪上,缠绕着几根细小的紫色丝线,与昨日锦衣卫搜出的乌木盒子里残留的粉末颜色相似。
他不动声色地用指尖捻起一根丝线,藏入袖中,心中暗道:这春桃的疯癫,恐怕另有隐情。
离开偏殿,沈砚提议去御花园看看:“二皇子年仅十岁,生性好动,中毒前想必常在御花园玩耍,或许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冯保虽不情愿,但也找不到理由反驳,只得点头应允:“也罢,反正左右是要查的,多走一处也无妨。”
御花园内,繁花似锦,松柏常青,可在沈砚眼中,这看似明媚的景致却处处暗藏杀机。
他沿着二皇子常去的路线仔细勘查,假山、花丛、凉亭,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冯保则跟在后面,时不时催促几句,显得有些不耐烦。
“沈大人,这御花园这么大,哪有什么线索?依咱家看,还是趁早……”冯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沈砚打断。
“冯公公,你看这里。”沈砚蹲在一处牡丹花丛旁,指着地面上的些许碎屑说道。
冯保凑上前,只见那些碎屑呈淡紫色,颗粒细小,散发着一股淡淡的异香,不似宫中常用的香料。“这是什么?”
“这是‘南洋紫降香’的碎屑。”沈砚沉声道,“此香产自南洋诸岛,极为罕见,且价值连城,寻常人家根本用不起,即便是宫中,也只有先帝时期曾作为贡品入宫过几次,如今早已绝迹。
”他捡起一点碎屑,放在鼻尖轻嗅,“这香料性子烈,本身无毒,但若是与某种寒性毒物混合,便会成为剧毒,发作迅猛,症状与二皇子的病症极为相似。”
冯保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说道:“南洋紫降香?咱家倒是想起一件事。前几日,大皇子的外家。苏家,曾向宫中进贡过一批奇珍异宝,其中似乎就有类似的香料。”
沈砚心中一动。冯保这话来得太过刻意,仿佛早有准备。
大皇子的外家苏家确实与徐阁老交好,若是将此事与苏家联系起来,无疑是坐实了大皇子的嫌疑。这分明是借刀杀人之计,想让他顺着这个方向查下去,最终将罪名扣在大皇子头上。
“哦?竟有此事?”沈砚故作惊讶,脸上却不动声色,“若是如此,那苏家确实有重大嫌疑。不过,此事还需核实,不能仅凭传闻下定论。”
冯保见沈砚似乎上钩,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沈大人说得是,咱家这就让人去查苏家进贡的贡品清单,看看是否真有南洋紫降香。想来有了这线索,此案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
沈砚点头应道:“冯公公考虑周全,那就有劳公公了。不过,臣觉得此事尚有蹊跷,这南洋紫降香极为罕见,苏家即便有,也未必会轻易用来下毒。臣想再私下查查这香料的来源,或许能有意外发现。”
冯保眼中闪过一丝警惕,但随即又笑道:“沈大人心思缜密,咱家自然放心。你想怎么查,尽管去查,只要能查明真相,陛下定有重赏。
”他心中却暗道:这沈砚倒是狡猾,不过也好,任凭他怎么查,也逃不出早已布好的天罗地网。
离开御花园,沈砚借口需要查阅大理寺存档的南洋贡品记录,与冯保分道扬镳。他深知,明面上必须顺着冯保的方向,查苏家与大皇子府,否则必然会引起冯保的怀疑,甚至可能被立刻灭口。
但暗地里,他必须尽快查明这南洋紫降香的真实来源,找到幕后真凶。
回到大理寺,沈砚立刻叫来心腹下属林墨:“你立刻去查,最近半年,京城之内有哪家商号或是权贵府邸,从南洋购入过紫降香。切记,此事要秘密进行,不可打草惊蛇,尤其是不能让东厂的人知道。”
“属下明白!”林墨躬身领命,转身匆匆离去。
沈砚坐在案前,取出袖中那根紫色丝线,与从御花园捡到的紫降香碎屑放在一起比对,发现两者材质相似,显然出自同一来源。他心中更加确定,二皇子中毒案,绝非大皇子所为,而是有人精心策划的栽赃陷害。
就在沈砚思索之际,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大理寺的小吏匆匆闯入:“大人,有情况!方才东宫的一名小太监托人送来口信,说他知道二皇子中毒的一些内情,想今晚三更在城外破庙与大人见面,当面禀报。”
沈砚心中一喜,没想到竟会有意外收获。这小太监既然敢冒死提供线索,想必知道一些关键信息。“知道了,你下去吧,此事不可声张。”
夜幕降临,京城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沈砚换上一身便服,避开东厂和锦衣卫的眼线,独自前往城外破庙。一路上,他总觉得背后有人跟踪,数次拐弯抹角,才甩掉尾巴。
破庙之内,残垣断壁,蛛网遍布,月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洒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沈砚走进庙内,四处查看,却不见那小太监的身影。“有人吗?”他轻声呼唤,声音在空旷的破庙内回荡。
无人应答。
沈砚心中升起一丝不安,他握紧了腰间的佩刀,警惕地观察着四周。就在这时,他听到庙外传来一阵水花溅起的声音,紧接着是有人惊呼:“不好了!有人掉井里了!”
沈砚心中一紧,立刻冲出破庙。只见庙外不远处的一口古井旁,围了几个村民,井下传来微弱的呼救声。“快,帮忙救人!”沈砚大喊一声,与村民一起找来绳索,奋力将井下的人拉了上来。
当看清那人的面容时,沈砚的瞳孔骤然收缩。
被救上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名约定与他见面的小太监。此刻,他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嘴唇发紫,已经奄奄一息。他看到沈砚,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是……是曹……”话未说完,便头一歪,没了气息。
沈砚蹲下身,探了探小太监的鼻息,确认已经死亡。他看着小太监圆睁的双眼,心中一片冰凉。又是一条人命!这宫墙之内,到底藏着多少杀机?小太监临死前说的“曹”,想必就是指皇后的弟弟曹吉祥。看来,这幕后真凶,果然是曹家!
可曹吉祥势力庞大,又有皇后撑腰,想要扳倒他,难如登天。更重要的是,小太监一死,唯一的线索又断了。
沈砚站起身,望着漆黑的夜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知道,这场调查,比他想象中还要凶险。幕后黑手不仅手段狠辣,而且眼线众多,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若是再找不到确凿的证据,不仅无法为大皇子洗清冤屈,恐怕连他自己,也会成为这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需要我继续写沈砚如何暗中追查南洋紫降香的来源,或是安排他发现小太监生前留下的隐藏线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