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嘴唇动了动，刚想开口喊一声。
一只苍老却有力的大手按住了他的肩膀。
朱元璋冲他摇了摇头，示意他别出声。
老爷子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情绪翻涌，比殿外的夜色还要浓重。
时靖抱着胳膊，在旁边默默地当个吃瓜群众。
刺激。
太刺激了。
这简直是年度家庭伦理大戏的颁奖典礼现场。
亲爹、亲哥、加上年轻版的自己，一起围观功成名就的自己对着亲爹的画像哭诉衷肠。
这要素，简直叠满了。
就等着看接下来怎么发展了。
就在这时。
一个苍老而威严的声音，在他身后幽幽响起。
“是吗？”
“为了咱的江山，你就可以对自己的亲侄儿动刀子了？”
这声音！
这语气！
永乐帝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
他猛地转身。
当他看清身后站着的人时，整个人如同被九天玄雷劈中，彻底傻在了原地。
爹？
是爹！
还有……大哥？
永乐帝的瞳孔急剧收缩，他使劲眨了眨眼，以为是自己思念成疾，出现了幻觉。
可眼前的人是那么的真实。
父亲那张刻在他骨子里的脸，虽然比记忆中年轻了一些，但那眼神，那不怒自威的气势，绝对错不了！
还有大哥朱标，温润儒雅，正带着一脸复杂的表情看着他。
这……
这比他娘的诈尸还刺激！
永乐帝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腿肚子都在打颤，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去。
他戎马一生，杀伐果断，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
可眼前这一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爹……大……大哥……”
他的嘴唇哆嗦着，牙齿都在打架，半天挤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哎哟，这苹果不错啊，又大又红。”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气氛。
只见时靖优哉游哉地走到供桌前，拿起一个红彤彤的大苹果。
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张嘴就啃了一大口。
“咔嚓”一声，清脆响亮。
“嗯，真甜！”
他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嘟囔。
“能吃到给皇上上供的贡品，我这辈子也算值了，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啊。”
朱元璋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狠狠地白了时靖一眼。
这小子，什么时候都改不了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德行！
可偏偏，他还真拿他没什么办法。
永乐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弄懵了。
他呆呆地看着时靖。
这人是谁？
还敢当着父皇的面，偷吃父皇的贡品？
最离谱的是，父皇居然只是瞪了他一眼，并没有下令将这个大不敬的家伙拖出去砍了？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你……你们……是人是鬼？”
永乐帝颤抖着伸出手，指着朱元璋和朱标，声音里带着哭腔。
“爹，您……您不是……您怎么还……”
他实在问不出口那个“活”字。
朱元璋冷哼一声，向前走了两步，那强大的气场压得永乐帝几乎喘不过气来。
“怎么，咱活着，你很不高兴？”
朱元璋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眼前的儿子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你小子现在出息了啊，永乐大帝！”
“听说你在北平，凭着几百个亲兵就敢起兵造反？”
“嘿，还真让你一路杀到了南京城，把你侄儿的龙椅给抢了过来。”
“威风！真是太威风了！”
朱元璋每说一句，永乐帝的脸色就白一分。
到最后，他吓得“噔噔噔”连退了好几步，额头上冷汗涔涔。
这些话，从别人口中说出来是称赞，是传奇。
可从他亲爹嘴里说出来，那就是要命的催命符！
他知道，他爹这是在跟他算总账了！
“爹，您就别再吓唬他了。”
还是朱标看不下去了，开口劝道。
他走到永乐帝面前，看着这个比自己还显苍老的四弟，心里五味杂陈。
“四弟，好久不见。”
永乐帝看到朱标走近，整个人都恍惚了。
他伸出手，想去触碰，又不敢。
“大……大哥？真的是你？”
“你……你也活着？”
这话问的，实在是没什么水平。
朱标的嘴角抽了抽，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话说的，倒像是在咒我死一样。”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大哥！”
永乐帝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摆手解释。
“我……我就是……太……太震惊了！”
他语无伦次，急得满头大汗，哪里还有半点“马上天子”的威严和风采。
此刻的他，就像一个做错了事，被家长抓了现行的孩子，手足无措，惶恐不安。
“四弟。”
朱标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五味杂陈，叹了口气。
“你……别激动，也别害怕。”
朱标试图安抚他。
“我们……能出现在这里，都是因为时国师。”
他指了指身边的时靖，解释道。
“时国师有穿梭时空之能，我们……是从洪武朝来的。”
洪武朝？
穿梭时空？
永乐帝皱起了眉头，他戎马一生，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可眼前这一幕，已经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
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他第一反应就是不信，甚至怀疑这是不是建文余党搞出来的什么鬼把戏。
可……
眼前父亲那张熟悉的、带着岁月风霜的脸。
大哥那温润又无奈的眼神，都真实得让他心头发颤。
这世上，谁敢冒充太祖高皇帝？
谁又能冒充？
就在永乐帝心神剧震，大脑一片混乱的时候，朱标又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他侧过身，露出了一个一直躲在他身后的少年。
那少年，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面容英武，眉宇间带着一股桀骜不驯的锐气。
正用一种见了鬼的眼神，死死地盯着永乐帝。
当永乐帝看清那张脸时，整个人都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那张脸……
那张脸，不就是年轻时候的自己吗！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眼角的皱纹，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粗硬的胡茬。
再看看眼前那个年轻的自己，皮肤紧致，眼神锐利，充满了未经磨砺的野心和锋芒。
两个朱棣。
一个，是历经血火，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刚刚登上权力顶峰的永乐大帝。
一个，是尚在洪武朝，羽翼未丰，却早已心怀天下的燕王。
四目相对。
整个大殿的空气，都凝固了。
永乐帝震撼到无以复加。
他终于明白，大哥说的是真的。
这不是幻觉。
也不是什么阴谋诡计。
他的父亲，他的大哥，甚至……年轻时候的自己，真的从洪武朝，来到了他的时代。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如山岳的声音，在大殿中响起。
“老四。”
朱元璋开口了。
仅仅两个字，却让永乐帝浑身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