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奴的木剑插在沙地里，剑柄上的星图纹路还在微微震颤。李文蹲在那粒滚落的星图米旁，指尖刚划开谷壳，黑点已不见踪影。他直起身，将米粒收进袖中，目光扫过十二处晶种节点——每一处地表都浮着一层薄雾，像是沙土在呼吸。
“向日葵精灵。”他开口。
三株金黄植株从沙面升起，花瓣自动开合，没有扫动残骸，而是悬停在半空，花心对准地下。李文抬手，掌心贴上罗盘裂痕，低声念出一段韵律。花瓣随之旋转，光粉洒落，织成一张透明天网，罩住整片战场。
云姬站在五步外，银沙在掌心缓缓流动。她没说话，只是将沙粒一捧捧撒向空中。沙粒未落地，便凝成棱镜般的结构，折射出地底三百丈的景象——龙气如河，黑气如藤，每缠绕一圈，便结出半个巫文，像种子在发芽。
“不是随机污染。”云姬收回手，“是系统性吞噬。它们在用龙气养阵。”
李文点头，从怀中取出七粒星图米，嵌入罗盘晶种凹槽。咔的一声，盘面星图亮起，七道光束射入地下，顺着黑气流向追溯。掌心的星辉纹路突然发烫，逆向爬行，在皮肤上勾出倒置的巫阵轮廓。
他猛地握拳，纹路碎裂，空中浮现出白龙堆的地形投影。十二座沙丘底部，各有一口青铜鼎沉在岩层中，鼎口朝上，吞吐黑气。黑气汇聚成线，直通地表，又与空中残存的玉玺残片相连，拼成完整的祭坛结构。
“这不是为了杀我们。”李文盯着投影，“是为了建通道。”
“建什么通道？”云姬问。
“气运通道。”一个沙哑的声音从西边传来。
李文回头。一匹白鹤自天际滑落，鹤背上的老道人拂尘一甩，人已落地。于吉穿着破旧道袍，脚上草鞋缺了一只，手里拎着半截枯枝。
“你来了。”李文没惊讶。
“你用了令牌。”于吉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早该用的。”
李文取出那枚青铜令牌，边缘已有裂纹。“它只能引你来一次。”
“一次够了。”于吉走过来，枯枝点地，每一下都让沙土微微下陷。他看向罗盘上的星图投影，忽然伸手，将七张黄符拍在沙地上。
符纸自燃，火光不红，反呈幽蓝。火焰升腾，空中显现出另一幅图景——不是地形，而是能量脉络。十二条黑气柱不再是独立存在，而是连在一条巨大的气运链条上，链条另一端，隐约可见一座悬浮的祭坛轮廓。
“看到了？”于吉问。
“看到了。”李文盯着那链条，“他在用整个西域的地脉，做气运通道的引桥。”
“不止。”于吉突然抓住李文手腕，两人身形一晃，已在云海之上。
脚下翻涌的不是雾，而是无数条流动的光河。每条河都带着不同的色彩，蜿蜒穿梭于虚空。于吉指向其中一条灰蓝色的旋涡：“看清楚了。”
李文俯身。旋涡中心，白龙堆祭坛正在抽取龙气，而那龙气的源头，竟是另一端的地球——他曾经生活过的城市，街道、楼宇、人群，一切都在缓慢褪色，像是被什么力量抽走了生气。
“气运之力不是天赐。”于吉声音低沉，“是众生愿力、天地精气、历史沉淀的总和。你打开通道，能送人过去，也能被人吸回来。呼衍枭现在做的，就是把你的通道反向利用——他不打通世界，他要吸干一个世界的气运，喂养他的巫阵。”
李文沉默。他想起自己曾用气运之力送过几名族人去异界耕种，每次开启通道，罗盘都会轻微震颤，像是在承受某种拉力。
“所以……我的天赋，也能被利用？”
“任何力量都有弱点。”于吉松开手，两人落回地面。“你的通道是单向的，可一旦有人在另一端建立共鸣点，就能反向引流。呼衍枭把匈奴残部全填进祭坛，就是为了让那头的世界产生‘应答’。”
云姬忽然抬头：“那地球……会怎么样？”
“塌。”于吉说得干脆，“气运一断，规则崩解。先是天灾，再是人祸，最后整个世界变成死域，连魂都留不住。”
李文握紧罗盘。掌心裂痕渗出血丝，滴在星图上，瞬间被吸收。
“怎么破？”
“两种法子。”于吉伸出两根手指，“一，你在祭坛鼎口种下净化之物，断它能量来源；二，你在通道另一端，亲手掐断连接。”
“第二种我做不到。”李文摇头，“我没法回去。”
“那就只能选第一种。”于吉看向他，“你有雪莲精灵吗？”
“有，但还没进化到能对抗巫阵的程度。”
“所以老夫来了。”于吉从袖中掏出一枚干枯的莲子，放在掌心一吹，莲子绽开，露出里面晶莹的芯芽。“这是我从昆仑墟带出来的本源雪莲种，能让你的精灵瞬间完成净化蜕变。”
李文接过莲子，感觉一股清凉顺着指尖蔓延。
“代价是什么？”他问。
于吉笑了：“你问对了。天下没有白给的东西。这莲子能用，但要用你的气运之力催熟。而且——”他顿了顿，“一旦种下，你的植物精灵将不再只是农耕工具，它们会获得自主意识，甚至……能反向影响你。”
“影响我？”
“它们会开始判断什么是‘值得保护的’，什么是‘该清除的’。也许某天，它们觉得你才是污染源，也会动手。”
李文低头看着莲子，没说话。
“你还有三天。”于吉指向白龙堆方向，“三日后，第一道灭世雷成型，通道彻底逆转，到时候不只是地球，你在这边建立的一切，都会被抽成空壳。”
云姬忽然开口：“我们怎么确定十二口鼎的位置？”
于吉从怀中摸出一张泛黄的皮卷，摊开在沙地上。皮卷上画着西域全境，十二条红线从白龙堆辐射而出，末端各标一个符号。
“这是前代天机阁留下的地脉图。”他说，“每条线对应一口鼎，符号是开启封印的顺序。你必须按这个顺序种下雪莲精灵，否则——”他指了指李文的罗盘，“它会炸。”
李文将莲子小心放入罗盘中央的凹槽。盘面星图微微震动，七枚晶种同时亮起，与莲子产生共鸣。
“我需要时间。”他说。
“你没有。”于吉转身，白鹤已降落在沙丘顶端。“我只能帮你到这。剩下的，你自己走。”
鹤鸣声起，道人腾空而去。
李文站在原地，掌心的裂痕还在渗血。他抬头看向云姬：“准备七株雪莲精灵，按图上顺序，今晚子时前全部就位。”
云姬点头，银沙在掌心凝聚成线，射向七处晶种节点。
李文低头，从袖中取出那粒被划开的星图米。谷壳裂口处，一丝黑气正缓缓溢出，被罗盘吸走。他忽然发现，米粒内部的星图核心，那个黑点又出现了——这次，它正沿着逆向回路，一点点爬向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