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树顶端的七朵金属花尚未完全闭合，李文已将罗盘收回袖中。他走出地窖时，晨光正斜照在宗祠门槛上，青砖缝隙里还残留着昨夜滴落的黑汁结晶，被阳光一照，泛出暗红微光。
宗祠内，族老们已在香案前落座。李守诚拄着拐杖立于“守”字石旁，目光沉沉盯着门口。李文行至中央，未语先叩，三拜落定，起身时掌心已按在沙盘边缘。
“敦煌气脉，三年后将断。”他话音落，罗盘轻旋，一道光幕自沙盘升起，显示地底深处的气脉流动。原本连贯的蓝色光带，到第三年末段骤然断裂，裂口处泛起灰黑浊气。
“盐碱侵蚀已深入地脉七丈。”李文指尖划过断裂处，“若不迁移，三年后，所有灵田将失去根基。”
“迁移？”李守诚拐杖顿地，“你昨日说三年筑基，今日便要背祖离土？”
“不是离土。”李文掌心一翻，七株玉米精灵自地面升起，根系扎入沙盘，瞬间铺开一片虚拟田垄，“是寻新田。北迁三十里，可得三十年安稳。再远，至西域腹地，能立百年根基。”
香案上三柱清香突然齐齐断裂，灰烬坠落。
“祖训第三条。”李守诚声如铁石，“离祖坟三百里者，逐出族谱。你敢违？”
“我非违。”李文从怀中取出一块晶石，正是昨夜铁树反噬所凝，“我是在续。这晶石能储气运，已可作地脉节点。若西迁，每一里路，都种下一座灵田，每一座灵田，都连着李氏血脉。”
李守诚未语，手指却已攥紧族规石，指节泛白。
“你拿石头说话。”李昭从后排起身，冷笑，“可石头不会饿，人会。三百里戈壁，粮草怎么带？水从哪来？”
“不带粮。”李文掌心划开一道浅口，血滴入罗盘凹槽，光幕一转，现出地下实验田的影像。
画面中，七株红薯精灵正从土中钻出，根系如网，迅速覆盖整片盐碱地。三十日后，亩产数据浮现：十倍于传统耕作。
“这是第七代种。”李文从袖中取出一块带须根的块茎，放在案上，“它不惧碱土，根能净化地力，产出的精米，可支撑驼队穿越大漠三百里。”
青年族人中有人低呼。那块茎表面泛着微光，切口处渗出的汁液竟呈淡金色。
“你拿个野薯，就想换祖地？”李守诚终于开口，声音低哑，“我李氏在此扎根百年，坟头朝东，香火不断。你一句‘气脉将断’，就要全族西行？”
“不止是气脉。”李文抬手，光幕再转，显出驼峰商队的路线图，“三日前，呼衍铁押回三名商贾。他们在张掖散布密令，七日内集结羌骑三万，压境敦煌。”
李守诚瞳孔一缩。
“他们不是羌骑。”李文声音沉下，“是匈奴借壳。呼衍枭已勾结天竺邪术师，准备断绝敦煌水源。云姬昨夜确认，地底暗河的流向正在被扭曲。”
祠堂内一片死寂。李昭盯着光幕，忽然冷笑：“那你打算怎么办？让红薯精灵去打仗？”
“不打仗。”李文调转沙盘，投影出西迁路线，“先撤。在匈奴主力未至前，将主力迁至新地脉节点。此处——”他指尖点在一处，“地脉含铁量是敦煌二十倍，足以支撑百万级灵田。”
“撤？”李昭猛地抽出短刀，刺入沙盘，“你这是逃！真要走那三百里戈壁，半数族人得死在半路上！”
刀锋落处，七株玉米精灵瞬间枯萎，沙盘泛起血色涟漪。
李文未动，只将手掌覆在沙盘上。金线自掌心溢出，缠绕刀身，缓缓将短刀拔起。他盯着李昭：“你可知昨夜那三名商贾为何能混入张掖？”
李昭不语。
“因为他们穿着李氏商队的服饰。”李文声音冷下，“有人在族中放行。若我们死守此地，等来的不是援军，是里应外合的灭族之祸。”
李守诚终于开口：“你有几成把握？”
“七成。”李文直视他，“三成在人。若族人不愿走，我一人带精灵先去。若族人愿走，我亲自带队，七成精灵种子随行。”
“你拿什么保证路上不断粮？”
“骆驼刺精灵已可自循环。”李文从袖中取出一枚干枯的刺枝，“它能在沙下埋七日，靠一滴露水活半个月。沿途设七处水源点，每点支撑三日。人歇，它不歇。”
李守诚盯着那枚刺枝，许久未语。忽然，祠堂内空间微微扭曲，云姬从侧门走入，手中捧着一块青铜罗盘。
她未看任何人，只将罗盘掷于香案前。
罗盘落地，空间波纹扩散，楼兰星图在空中浮现。原本稳定的星点，有三处正在崩解，轨迹错乱。
“星图被篡改。”云姬声音清冷，“我们可能失去空间锚点。若锚点崩塌，所有灵田将失联，气运网断裂。”
李守诚猛地抬头：“谁敢动星图？”
“不是人。”云姬指向崩坏处，“是规则在变。若我们不迁，三年后，这里将成死地。”
她话音落，李文掌心晶石突然迸发强光，投影出三个崩坏的世界：一为沙海吞城，一为地裂火涌，一为灵田枯竭，精灵化灰。
“这就是不走的结局。”李文收起晶石，“西迁不是退，是活。”
祠堂内无人再语。青年族人们目光灼灼，盯着沙盘上的西迁路线。李昭握着刀柄，指节发白，却未再言。
李守诚缓缓松开族规石，石块滚落，恰好压在红薯精灵的投影田垄上。
他抬头，声音沙哑：“要走，可以。”
李文点头。
“但。”李守诚扯下族老绶带，缠在拐杖上，“必须留下三成族老，看守祖坟。包括我。”
“叔祖……”
“这是底线。”李守诚打断，“你要走，我让路。但李氏的根，不能断。”
李文沉默片刻，取下腰间嫡长子玉佩，放在沙盘中央。
“首批西迁，我亲自带队。”他说，“七成精灵种子，随我走。祖坟由您与三成族老守。三年后，若新地脉稳固，我接您西行。”
李守诚盯着玉佩，良久，轻轻点头。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祠堂外响起此起彼伏的铲土声。二十名青年族人正连夜挖掘红薯窖，潮湿的泥土里闪烁着晶石般的反光。一名青年铲到深处，铁锹突然撞上硬物，他弯腰挖出一块暗红晶石，表面布满细密纹路，像某种根系的拓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