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指尖的星砂还未散尽，罗盘第七枚晶种仍在发烫。他盯着沙盘上龟兹至玉门关的虚线，最后一段始终未能闭合。亲卫快步冲进营帐，靴底带进沙粒，在灯影下划出一道斜痕。
“被劫了。”亲卫单膝跪地，“最后一队粮车，三十里外遭马贼突袭，押运的龟兹兵全数被杀。”
李文没抬头，指腹摩挲着晶种表面新浮现的倒置符文。他早知道这条路不会太平。右手一扬，星砂如细雨洒落沙盘边缘。三十里外的地底，荆棘精灵的根系瞬间苏醒，藤蔓破土而出，缠住马贼坐骑的腿。马群惊嘶，前蹄扬起，将背上的劫匪甩下悬崖。
“粮还在。”他低声说。
亲卫刚松口气，帐外又传来急促脚步。斥候喘着粗气：“东南方向，沙暴起了，能见度不到十丈。但……有一支驼队正朝我们过来，领头骆驼挂着翡翠令牌。”
李文抬眼。那枚令牌，昨夜刚由龟兹国师的传讯玉牌送来，附在密信夹层里。他取出信纸，翡翠在灯下泛着幽光，与罗盘上的纹路隐隐呼应。
“不是马贼。”他说，“是他们来了。”
沙暴越演越烈，风卷着沙粒拍打帐篷，发出密集的敲击声。呼衍铁带人埋伏在沙丘背风面，蝎尾军团的骨钉已涂上麻痹药剂。他抬手示意，三名斥候吹响低频哨音。沙狐群立刻回应，声波在沙层中传导，震得马贼头目耳膜破裂，捂头惨叫。
与此同时，云姬立于高台，银镯泛起微蓝。她双手撕开一道空间裂隙，风沙中，一串驼铃清晰浮现。领头骆驼项圈上，刻着倒悬的麦穗图腾——正是植物精灵活跃区域常见的标记。
“是友非敌。”她收手，裂隙闭合。
驼队缓缓入营，为首之人披着黑袍，脸覆青铜面具。她翻身下驼，动作利落，左眼位置蒙着黑布。身后十二辆粮车依次停下，车板打开，粟米堆满，颗粒饱满。
“三万石，差多少，我们补。”她的声音沙哑却不容置疑。
李文盯着她心口。那里衣襟微敞，露出半块嵌入皮肉的星纹铁片，与罗盘晶种材质如出一辙。沙狐凑近嗅了嗅，低呜一声，退后两步。
“你们是谁？”他问。
“走商的。”她抬手摘下面具，露出一道贯穿眉骨的旧伤，“因您在龟兹救活枯田，救下数百流民，我们一路追踪而来。粮食可赠，但有一求——借阅《汜胜之书》抄本一观。”
李文沉默片刻，掌心浮现出沙盘幻象。十万亩绿洲在虚空中展开，植物精灵穿梭田间，藤蔓自动灌溉，稻穗随风起伏。
“书可看。”他说，“但需你们助我将精灵卵运至西域深处。这些生命，不能只活在眼前。”
女子盯着幻象，良久，点头：“成交。”
当夜，李文命人设宴款待商队。酒过三巡，营帐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守卫冲进来，押着三名商队成员，手中还攥着未燃尽的灰烬。
火焰是幽蓝色的。
李文起身，挥手召来蓝莲花精灵。寒气扩散，火焰瞬间冻结。他拾起残片，绢布上残留几字：“天狼星变，妖星现世”。
“你们在烧什么？”他问。
女子走进来，看着那片灰烬，神情微动。“我们在净化污染。”她终于开口，“我们追寻的，是能净化妖星污染的净世青莲。”她目光落在李文胸前的罗盘，“而您怀中的东西，或许能指引它所在。”
话音未落，营地北方骤然亮起冲天绿光。那是麦芒精灵织网的信号，与玉门关方向遥相呼应。女子闭了闭眼，似在感应什么。
“张辽终于认了。”李文轻声道。
“不止是他。”她低语，“还有更多眼睛，正盯着您。”
次日黎明前，商队取出一幅古旧地图，铺在沙盘之上。羊皮泛黄，边缘磨损，但路线清晰。一条从未记载的商道蜿蜒西去，穿过一片标注为“蚀骨绿洲”的区域。
“这是唯一安全路径。”她说。
云姬立即撕开空间裂隙探查。绿洲底部，无数晶刺在沙层下缓慢移动，像某种活物的骨骼。
“禁区。”李文当即下令，“标记为军事禁地，不得通行。”
女子不反对，反而从怀中取出一枚骨哨，递给他。“若执意走此路，吹响它，地行兽会为您开道。”她顿了顿，“它认得这声音。”
李文接过哨子。哨身刻着狼首纹，与赤奴的骨笛如出一辙。
最后一车粮过秤时，压秤石突然炸裂。碎石四溅，其中几枚铜钱嵌在裂缝中，刻满扭曲符文。麦芒精灵立刻织网拦截，沙狐群叼走所有铜钱，整齐排在李文脚前。
女子站到秤边，从袖中洒出一把金色粉末。粉末悬空，勾勒出呼衍枭的虚影——他正立于某处祭坛，双手结印，咒语未断。
“他想毁掉这次交割。”她冷笑，“可惜，我们比他早一步。”
李文低头看着那枚骨哨。哨口有细微磨损，像是被反复使用过。他指尖擦过狼首的眼睛，那里有一道旧划痕，与赤奴笛子上的完全一致。
东方微亮，驼铃轻响。商队启程，留下十二车粮食和一张未尽的地图。李文站在营地边缘，罗盘贴在胸前，晶种温热如初。
他将骨哨放入怀中，靠近罗盘。两者靠近的瞬间，晶种表面的纹路微微扭曲，仿佛受到某种牵引。
云姬走来，低声说：“那支驼队……他们的影子，没有落在地上。”
李文没答。他望着远方沙丘，一串脚印正缓缓消失在风中，像是被什么从沙层下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