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的手还贴在噬铁藤的主藤上，掌心传来持续的震颤，那股饥饿感并未消散，反而随着罗盘指针的偏转愈发清晰。他缓缓收回手，指尖在藤表划过，留下一道浅痕，藤蔓微微收缩，像是在回应某种指令。
“铁树的方向不能再拖。”他说。
赤奴站在试验田边缘，雪豹伏在他脚边，鼻翼微张，仍对空气中残留的金属气息保持警觉。云姬则蹲在一台缴获的机械弩机旁，手指轻抚过齿轮凹槽，忽然抽出一根细铁丝，从齿轮轴心挑出一点暗红色粉末。
“这不是普通润滑剂。”她抬眼，“是铁树泪液的残渣，混着陨铁粉。”
李文走过去，接过铁丝，用指尖捻了捻粉末。昨夜噬金兽体内提取的晶体已毁，但那池底渗出的金红液体，与眼前这粉末的成分几乎一致。他没说话，只是将粉末倒入一只陶管，封口后递给了身后等候的工匠。
“拆解剩下的三台弩机，把所有齿轮、弓臂、发射槽的材质记录下来。重点查磁性反应。”
工匠领命而去。李文转身走向临时搭建的工坊，赤奴紧随其后。工坊内，六台被拆开的弩机零件整齐排列在木架上，核心齿轮呈暗灰色，表面有细密纹路，像是某种古老铭文。
“陨铁与秘银的合金。”李文拿起一块残片，“但铸造工艺不完整，贵霜人用的是半熔模锻法，沙漠高温会让金属变形。”
赤奴皱眉：“我们没有波斯那种水冷铜模。”
“不需要。”李文走到角落，掀开一块油布，下面是一排用仙人掌纤维编织的模具，“纤维在高温下会形成微孔结构，能吸收膨胀应力。先用青铜试铸，稳定后再掺陨铁粉。”
当天下午，第一批青铜齿轮出炉。工匠们连夜组装，三台复原的弩机在试验场并排立起。天刚蒙亮，赤奴亲自试射。
“放！”
三支骨箭破空而出，百步外，最左侧的箭矢在穿透两层牛皮靶后突然偏转，钉入地面。中间那支箭在飞行途中发出尖锐鸣响，箭尾吸附的铁屑在空中拉出一条细线。右侧的箭最稳，但落地后箭头竟深深嵌入石缝，像是被某种力量吸住。
云姬展开空间褶皱，探查箭道残留的波动。片刻后，她收手：“磁力场不稳定，箭在飞行中不断吸附金属微粒，轨迹会偏移。”
李文走过去，拔出那支嵌入石缝的箭，箭杆上布满铁屑，像是裹了一层铁皮。他用指甲刮下一点，放在掌心摩挲。
“不是偏移，是增重。”他说，“箭越飞越沉，射程会急剧缩短。”
他转身走向工坊，带回一卷图纸。图纸上是重新设计的箭头结构——前端为锥形青铜，内部嵌入一块小型磁石，后部留有凹槽，可填充轻质材料以平衡重心。
“改用复合箭杆，前重后轻。磁石只在接近目标时激活。”
工匠们立刻动手改造。当天傍晚，新一批箭矢完成。测试时，李文亲自操作其中一台弩机。他拉动弓弦，金属齿轮发出低沉的咬合声，箭上膛的瞬间，他按下扳机旁的铜钮，箭头内部的磁石轻微震动，进入待发状态。
“放。”
箭矢离弦，飞行平稳，百步外精准穿透三层牛皮靶。更关键的是，箭尾没有吸附铁屑，磁力被有效控制。
“可以了。”李文点头，“现在加装火攻模块。”
他从怀中取出一只小瓶，里面是深褐色的液体——从噬铁藤根部提取的石油混合物。这是昨夜试验时意外发现的产物，藤蔓在吸收铁树泪液后，根系分泌出一种黏稠油状物，遇空气不自燃，但可被高温引燃。
“石油本身不易点燃，但与磁粉混合后，会产生共振效应。”李文将石油与细磁粉按三比一比例调匀，涂在青铜箭头上，再用枣椰树纤维包裹外部，形成保护层。
“点火。”
一支涂满混合物的箭被架在悬空测试架上，李文用火石引燃。火焰起初微弱，但当箭头靠近一旁的铁磁矿石堆时，火势骤然暴涨，形成一道螺旋火柱，瞬间点燃了矿石缝隙中渗出的原油。
云姬迅速展开空间褶皱，将火势隔绝。她盯着火焰的轨迹，忽然道：“不是单纯的燃烧，是磁粉激发了石油分子的链式反应。只要附近有铁质，火就会自动追踪。”
赤奴眯眼：“就像噬金兽感知金属一样。”
“没错。”李文收回箭，“它们靠金属生存，我们就用金属引它们上钩。”
他转身走向沙盘，上面标着贵霜浮空船的活动范围。三艘船昨夜出现在东南方，之后消失，但罗盘的异常指向说明它们并未远离。
“子时三刻，东风。”赤奴指着沙盘，“他们的浮空船靠热气升空，换气口在船腹。只要一支箭能穿透换气管道，火势会顺着内部结构蔓延。”
李文点头：“但船在高空，普通弓箭够不着。”
“五百步。”云姬突然开口，“如果在箭杆加装反曲结构，利用磁力加速，极限射程可达五百步。”
“反曲？”赤奴看向她。
“枣椰树精灵的纤维有天然回弹力。”云姬伸手，一缕纤维从袖中滑出，在空中自行弯曲成弧形，“缠在箭尾，能在释放瞬间提供二次推力。”
李文立刻下令：“调集五百支磁火箭，全部加装反曲尾翼。箭头填充石油磁粉混合物，外层用铁蔷薇花瓣包裹，设定三秒延时——花瓣遇热自燃，触发火攻。”
工匠们连夜赶工。入夜后，第一批成品运抵试验场。最后一支箭测试时，李文亲自上弦。他按下磁石开关，箭头微震，随即点燃引信。
“放！”
箭矢破空，穿过预设的火墙，在飞行中突然加速，五百步外精准命中模拟浮空船的铜钟。撞击瞬间，花瓣燃烧，火油喷溅，铜钟内部立刻腾起烈焰，钟体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声。
云姬的空间监测器显示，箭尾残留的磁力场强度达到普通箭矢的二十七倍。
“够了。”李文握住开始发烫的箭杆，手心被灼得微红，“通知铁匠铺，今晚之前铸出三百支磁火箭。让噬铁藤沿着天山北麓布防——它们不是喜欢吃金属吗？那就给贵霜人准备一场金属盛宴。”
他转身离开试验场，脚步沉稳。赤奴跟上，低声问：“要不要派雪豹骑兵提前埋伏？”
“不用。”李文摇头，“他们还没到换岗时间。”
他走到工坊外，忽然停下。几株噬铁藤的藤尖正悄悄爬上一台弩机的支架，表面浮现出与箭簇相同的磁纹，像是在吸收某种能量。李文蹲下，伸手触碰藤蔓，那股饥饿感再次传来，比之前更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