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将银铃铛的残片收进袖袋，指尖在木剑柄上轻轻一叩。沙地上的灰烬还在冒烟，但火墙早已熄灭，橡胶膜塌成一滩暗色胶质，像被晒化的虫壳。他没回头，只道：“那枚齿轮，是从血蝎体内取出来的青铜碎片上拓下来的纹路。”
赤奴站在他身后半步，刀柄上的黑金纹已经冷却。他盯着李文手中的残片，声音低得几乎被风卷走：“它不该出现在这里。”
云姬没说话，只是抬起手，指尖在空中划了一道。一道极淡的蓝光自她指缝渗出，浮在三人眼前，勾勒出一座被冰层包裹的洞穴轮廓。冰壁内有东西在动，像是齿轮咬合，又像心跳。
“三小时内必须到。”她收回手，指尖结了一层薄霜，“再晚，幻境会把入口彻底封死。”
李文点头，木剑轻点地面。藤蔓从剑身蔓延而出，缠住残片，表面浮现出血色脉络，与蓝光中的冰洞轮廓逐渐重合。他闭眼一瞬，再睁时，瞳孔深处也映出了那片幽蓝。
三人没再说话，转身朝东北方行去。沙地渐硬，脚踩上去发出碎冰般的脆响。风里开始夹杂着金属摩擦的动静，不像是自然形成，倒像是某种机械在地下缓缓转动。
两刻钟后，冰壁出现在视野尽头。它从沙丘中突兀地刺出，像一块被冻住的镜面，表面光滑得能映出人影。李文走近，伸手触碰，冰面竟没有寒意，反而微微发烫。
“别动。”云姬突然按住他的手腕。
冰面正中央，他们的倒影还在动——李文抬起的手比本体慢了半拍，赤奴的刀已出鞘，而云姬的指尖正点向自己的眉心。
“它在学我们。”李文收回手，木剑横在身前。
赤奴一步踏前，刀光劈出。冰面瞬间裂开三道纹路，三个持刀人影跃出，动作与他分毫不差。刀锋相撞，火星四溅，其中一道幻影的刀势突然变向，竟是赤奴三年前自创的“断流斩”。
“它不只是复制。”赤奴退后半步，刀锋微颤，“它在读我的记忆。”
李文将木剑插入冰层。藤蔓顺着剑身钻入，迅速在幻影脚下绽开三朵食人花。花茎缠上刀柄，强行扭转轨迹，三把刀在空中互劈，碎成冰晶。他拔出剑，低声道：“别看自己的影子。”
云姬在后方展开屏障，黑雾正从冰壁裂缝中渗出，碰到屏障边缘立刻凝成酸液珠。她抬手一引，酸珠滑落，砸在地面冒出紫色毒烟。李文召出橡胶树精灵，在屏障外形成隔离层，烟雾被树汁吸收，茎节上浮现出细密的紫斑。
“迷宫在变。”赤奴突然开口。
冰墙开始移动，裂痕交错，形成新的通道。他盯着其中一道缝隙，猛地劈出七刀。刀痕与墙内纹路吻合，整片冰壁轰然塌陷，露出一根通体透明的冰柱。
柱内封着一个持刀男子，面容与赤奴有五分相似，眉骨高耸，左耳缺了一角。
“那是我哥。”赤奴的刀停在冰面半寸，“二十年前，他被献祭在天山祭坛。”
冰柱内的人影忽然睁眼。
刀光炸开。赤奴的唐刀横挡，硬接三记劈砍。对方用的正是他的刀法，但每一招都掺了黑雾，那是呼衍枭的巫术。他被迫后退，脚跟踩上藤蔓，才稳住身形。
“它不是单纯的幻影。”李文催动木系领域，藤蔓在空中织成八卦阵图。黑雾撞上阵眼，被吸入根系，甘蔗精灵从侧枝探出，喷出解毒雾，雾气凝成细雨，落在冰面上发出滋滋声响。
云姬靠近冰柱，指尖轻触表面。她忽然皱眉：“它的心脏位置，有东西。”
她抬手，空间术撕开冰层一角。一枚青铜齿轮嵌在幻影胸腔，背面刻着与铃铛相同的巫文。她用发簪刺破指尖，血珠滴落，齿轮泛起蓝光。
“这不是匈奴的工艺。”她声音冷了下来，“是上古巫族的控制核心。”
地面开始震颤。冰壁裂开更多缝隙，黑雾涌出的速度加快。李文将木剑插入地面，藤蔓延伸成锚链，另一端缠住云姬的腰。她深吸一口气，瞬移至冰柱顶部，空间术定住即将坠落的齿轮。
“快！”她喊。
李文召出藤蔓，卷住齿轮。叶脉纹路与巫文接触的瞬间，整面冰壁浮现出一幅星图。更深处，另一个云姬的身影正在结印，指尖对准齿轮核心。
“她在启动自毁。”云姬额头渗出冷汗，“必须同时破坏两个核心。”
赤奴将唐刀掷出。刀身在空中分裂成百道光影，刺向实体齿轮。李文引导光影，精准刺入幻影齿轮的虚点。两者同时爆出电弧，蓝白光芒在冰洞中炸开。
云姬抓住电弧交汇的刹那，空间术将两个齿轮分别送入不同维度。震动停止，冰洞不再崩塌。头顶冰层透下月光，照亮齿轮原本所在的位置——那里刻着一幅完整的星图，由二十三个灵气节点连接而成。
李文走过去，用木剑指节轻敲星图。藤蔓自动延伸，勾勒出节点间的脉络。其中三条线交汇于一点。
“玉门关。”赤奴按住那条线，声音沉了下去，“地脉节点。”
云姬忽然转身，望向冰洞深处。她的屏障微微波动，像是被什么擦过。
“有人在用星图反向定位我们。”她说。
冰层下传来咔嗒声。
那声音起初极轻，像是齿轮错位，接着越来越响，节奏稳定，带着某种机械的规律。李文低头，发现星图刻痕边缘开始泛起微光，像是被激活的符文。
咔嗒。
咔嗒。
声音从地下传来，比之前得到的青铜齿轮大出十倍的阴影正在缓缓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