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那丝震颤只持续了一瞬，便如退潮般消失。李文仍站在高坡上，木剑插在身前，剑柄微微偏转了半寸，像是被风推了一下。他没去扶，只低头看了眼脚边的罗盘，星图中央的断裂弧线正剧烈闪烁，频率与方才的地动完全一致。
他拔起木剑，转身走下坡地。
火药部队已在干涸河床边列队完毕，每人背负两枚银灰色罐体，外壳刻有细密纹路，是用秘银熔铸的防爆层。领队将领低声点名，每报一人，那人便轻拍罐体回应。没有喧哗，也没有战前动员，他们早已知道目标——炸开黑石谷外围的三处地脉节点，打断祭台的能量循环。
李文走到队列前，没说话，只是将木剑横举过肩。剑身纹路泛起微光，与罗盘共鸣，映出三组坐标。他用剑尖在沙地上划出三个点，间距不等，但恰好形成一个倒三角，正对匈奴主阵后方的山脚。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他说，“引爆时间必须卡在地底脉动的间隙，提前或延后半息，效果减半。”
将领点头，将坐标记入随身竹牌。他抬头：“雾呢？”
李文抬手，远处山坡上，数十株桃树精灵悄然浮现，根系扎入岩缝，枝叶轻摇。一层薄雾自叶间渗出，贴着地面蔓延，像水一样顺着河床流向敌阵方向。雾不浓，但在黎明前的暗光下足以遮蔽身形。
“走。”李文说。
火药兵立刻散开，十人一组，沿河床低处潜行。他们的装束与运粮队无异，背篓里除了火药罐，还塞着几捆干草，伪装得毫无破绽。河床蜿蜒入谷，两侧山壁渐高，视线受阻，匈奴了望塔上的哨兵只当是后勤补给队，未作警觉。
李文退回高坡，取出甘蔗精灵，令其攀上一处裸露岩层。精灵叶片展开，叶脉中渗出细密水珠，顺着坡面流下，在沙地上形成一道湿痕。不多时，已有匈奴战马被湿滑地面绊倒，嘶鸣声惊动了周边马群。守军急忙驱赶马匹绕行，却不知正被引向预定区域。
赤奴在侧翼山坡伏着，手按刀柄，目光紧盯高台。呼衍铁则带着蝎尾军团压在正面，只等第一声爆炸响起，便发起佯攻牵制。
时间一点点逼近。
河床尽头，第一组火药兵已抵达预定位置。领队伏在一块巨石后，取出星辰液小瓶，拧开盖子，液体在晨光下泛出淡蓝光泽。他将引信浸入液中，火药罐顶部的秘银纹路立刻亮起微光。
“点火。”他低声说。
一人上前，用火镰敲击燧石，火星落入引信口。引信燃起一道细小火线，迅速向罐内延伸。他抓起火药罐，助跑两步，用力掷出。罐体在空中划出弧线，撞上山脚一块凸岩，秘银外壳应声碎裂，内部火药暴露在空气中，瞬间爆燃。
轰——
十丈火浪冲天而起，沙石被热浪卷起，形成一道旋转的火柱。爆炸点下方的地脉节点本就因祭台预热而处于临界状态，这一击直接撕裂了岩层，能量流外泄，引发连锁震颤。第二组、第三组火药兵紧随其后，接连引爆。三处爆点几乎同时炸开，火光连成一片，将黑石谷前缘彻底笼罩。
敌阵大乱。
战马受惊，成片嘶鸣奔逃，骑兵无法列阵，彼此冲撞踩踏。巫卫试图稳住阵脚，却被失控的马群冲散。高台上，守护帅旗的几名巫师急忙掐诀，启动防御符文，台基亮起一圈暗红光晕。
就在此时，赤奴跃起，一声呼哨，雪豹骑士从侧坡疾冲而下。他们借火光掩护，避开正面战场，直扑高台。守卫刚被爆炸震得耳鸣目眩，还未反应，赤奴已跃上台阶，战刀横扫，两名巫卫当场倒地。
最后一名巫师双手撑地，正要催动符文反扑，赤奴一刀劈下，刀锋斩断其手臂，顺势旋身，刀背砸中其后颈，将其击晕。
他转身，双手握刀，猛然劈向旗杆。
帅旗应声断裂，旗面飘落。李文在远处抬手，木剑轻挥，一道气流卷住旗杆，将其拉向己方阵地。呼衍铁见状，立刻下令蝎尾军团推进，压制敌军残余火力。
火药部队陆续撤回，有人脸上带伤，是被飞溅的碎石划破，但无人掉队。领队将领将空罐一一清点，报与李文。
“三处节点全部引爆，火药无一哑弹。”
李文点头，将木剑收回腰侧。他蹲下身，指尖触地，感受着地底传来的波动。那股原本规律跳动的能量流已变得紊乱，像是被强行掐断的呼吸。
赤奴带着雪豹骑士返回，战刀还滴着血，但他没去擦。他走到李文面前，单膝跪地，将帅旗递上。
“旗已夺。”
李文伸手接过，旗杆入手微烫，像是刚从火中抽出。他没有展开，只是将旗杆插入地面，任其斜立。
远处，黑石谷深处仍有火光闪烁，那是祭台残余的能量在释放。但节奏已乱，不再有稳定的脉动。
火药部队列队站定，脸上沾着硝烟，有人袖口烧焦，有人手臂包扎着布条。但他们站得笔直，目光都落在那面斜插的帅旗上。
李文走到队伍前，扫视一圈。
“你们炸的不只是石头。”他说，“是他们的底气。”
没人回应，但有人挺直了背。
他转身望向北方，星图在罗盘上依旧闪烁，但频率已不如先前急促。木剑贴在腰侧，剑身温热，像是刚从火中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