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将矿核封入松脂胶匣的瞬间，指尖传来一阵滞涩的震动，像是有东西在内壁刮擦。他没多看，直接塞进袖袋，转身走向门外。
河风迎面撞来，带着铁锈与腐水混合的气味。危河在百丈外翻滚，浪头撞上暗礁，炸成灰白色的泡沫。呼衍铁站在岸边，手按刀柄，目光盯着对岸模糊的山影。
“桥能撑住？”他问。
李文没答，从腰间取下木剑，轻轻敲了三下地面。三株藤蔓精灵从沙土中钻出，藤身粗如手臂，表皮泛着青灰色光泽。它们没等指令，自行攀附到早已备好的百年老藤上，根须交缠，纤维拉伸，一寸寸向河面延伸。
云姬站在稍远处，手里握着一块未激活的空间晶石。她没看桥，而是盯着河面。水流太急，但她的视线总在某个点停留——那里水纹逆旋，像被什么东西从底下托着。
浮桥成型用了不到一盏茶时间。藤网横跨河面，表面浮现出细密星纹，像是被夜空烙印上去的。李文伸手按了按桥面，韧性强得惊人，踩上去几乎不晃。
“可以过了。”他说。
呼衍铁点头，挥手召来先锋小队。十人列队踏上桥面，脚步放得很轻。走到三分之二处时，李文忽然抬手。
“停。”
队伍立刻定住。桥面星纹微微亮起，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下一瞬，河底猛地一震。一道黑影从漩涡中窜出，爪子抓上桥体，藤蔓纤维发出“嗤”的一声，表层开始发黑。
那东西半身出水，形似人傀，但全身覆盖着漆黑鳞甲，关节处刻着血槽纹路，胸口嵌着一块暗红晶石，正随着呼吸般明灭。它张嘴，没有声带震动，却有一股低频嗡鸣直接撞进耳膜。
呼衍铁拔刀，却被李文抬手拦住。
“退回来。”他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压住了风声。
先锋队迅速后撤。那怪物没追，反而用爪子在桥面上划出三道深痕，黑血顺着藤网滴落，星纹亮起，迅速将腐蚀痕迹蒸发。
阿史那从后方上前，手中灵藤一抖，三道藤鞭如活蛇般射出，缠住怪物双臂与尾部，猛地向后拖拽。怪物挣扎，鳞甲与藤蔓摩擦出刺耳声响，桥体剧烈晃动。
李文踏步上前，木剑横扫，气运之力灌入剑身，剑锋在离怪物颈侧三寸时骤然加速，斩落。
头颅飞出，腔口没有喷血，反而溢出一股黑雾，被星纹吸走。尸体抽搐两下，沉入河中。
“不是机械。”云姬走近桥边，蹲下查看残留的黑血，“能量频率不对，更像是……被改造过的活体。”
李文从袖袋取出松脂胶匣，打开一条缝，将一小滴黑血封入其中。匣内晶石立刻泛起红光。
“和矿核最后一次震动一致。”他说。
云姬皱眉：“它被召唤的？”
“不是召唤。”李文合上匣子，“是响应。我们过河，它就出现——像是某种警戒机制。”
呼衍铁盯着河面：“那下面还有多少？”
“不清楚。”李文看向对岸，“但它们认得这桥。星纹触发了什么。”
阿史那蹲在桥边，指尖抚过被划伤的藤蔓。纤维内部已有轻微碳化，像是被高温灼烧过。
“它的爪子带腐蚀性，但不是化学腐蚀。”他说，“是能量渗透，顺着植物纤维往里钻。要不是星纹自动净化，桥早就断了。”
李文点头：“所以它不是来杀人的，是来毁桥的。”
云姬忽然站起身：“河底有东西在动。”
所有人立刻警觉。河面依旧翻滚，但水下某处，光线扭曲得异常。
李文取出木剑，剑尖点地，低声唤来三株新藤蔓精灵。它们没上桥，而是顺着河岸潜入水中，根须如探针般向深处延伸。
片刻后，其中一株猛然回缩，藤身出现焦黑斑点。
“下面有法阵。”阿史那闭眼感知，“不大，但连着河床岩脉，像是某种锚点。”
李文从袖袋取出矿核，隔着松脂胶匣感受震动频率。微弱，但存在。他抬手，将矿核轻轻放在桥头石台上。
震动立刻增强。
“它在定位。”云姬盯着晶石，“矿核和河底法阵在互相确认位置。”
李文没说话，抽出木剑，在石台边缘划了一道。气运之力渗入石缝，形成一道隐性封印。矿核震动戛然而止。
“现在呢？”呼衍铁问。
“现在它找不到坐标了。”李文收回矿核，“但桥还在，它们还是会来。”
阿史那站起身：“那就让桥变。”
他双手一展，灵藤再次出动，这次不是加固，而是重构。藤蔓从桥面下沉，与河底岩层连接，形成三角支撑结构。星纹随之扩散，覆盖整座浮桥，亮度提升一倍。
“这样能扛住突袭。”他说。
李文点头，下令全军准备渡河。蝎尾骑兵牵着驼兽列队，蹄铁踩在沙地上，发出沉闷声响。
第一批三十人顺利过桥。第二批刚踏上桥面，河底再次震动。
这次没等怪物浮出，阿史那的灵藤已先一步刺入水中。三根藤鞭精准插入河床某处，猛地发力。
一声闷响从水下传来，漩涡瞬间溃散。一道黑影被强行拽出，正是刚才那类怪物，但体型更大，胸口晶石裂开一道缝。
它落地瞬间就想扑，却被五道灵藤缠住四肢与躯干，动弹不得。
李文走上前，木剑一挑，划开它胸口晶石。内部不是机械结构，而是一块微型法阵残片，刻着逆五芒星纹路。
“巫神教的手笔。”云姬靠近查看，“但这法阵被改过，加入了金属熔炼工艺。”
李文用剑尖挑出残片，放入松脂胶匣。匣内晶石再次泛红，但这次，红光在触及胶层时被彻底阻断。
“封死了。”他说。
呼衍铁盯着那具尸体：“它们从哪来的？”
“深渊裂缝。”李文收起匣子，“呼衍枭的旧术，但被人动了手脚。不是单纯复活死物，是拿机械残骸当容器，塞进巫咒驱动的活体核心。”
云姬皱眉：“谁有这本事？”
“不重要。”李文看向对岸，“重要的是，它们现在知道我们能破。”
阿史那收回灵藤，藤身焦黑部分已开始自我修复。他低声道：“下次来的，可能不止一个。”
李文没答，而是走到桥头，伸手按在星纹上。纹路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某种压力。
“加快渡河。”他下令，“桥撑得住，但别拖。”
第三批部队开始过桥。李文站在桥头，目光扫过河面。水流依旧湍急，但那几处异常漩涡，已经消失了。
云姬走到他身边，低声说：“法阵残片的能量频率，和矿核最后一次震动完全一致。”
李文点头：“所以矿核不是记录，是信标。我们一动，它就响。”
“那现在呢？”
“现在它哑了。”他拍了拍袖袋，“但敌人不会等。”
第四批部队过桥时，桥体突然一震。不是来自河底，而是桥面本身。星纹闪烁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阿史那立刻警觉：“有东西在爬。”
李文抬手，示意部队暂停。他蹲下，手指抚过桥面星纹。纹路边缘有一丝极细的裂痕，像是被什么微小的东西钻过。
他取出木剑，剑尖轻点裂痕。一道气运之力渗入，顺着纹路蔓延。片刻后，剑尖停在某一点。
“这里。”他说。
阿史那挥动灵藤，一根细藤刺入桥面，勾出一粒芝麻大小的金属虫。虫身漆黑，六足带钩，正试图往藤蔓纤维里钻。
云姬用晶石一照，虫体立刻崩解，化作黑灰。
“微型侦测单元。”她说，“和机械兵用的同类，但被巫咒改造过。”
李文将黑灰收入胶匣：“它们在学。”
呼衍铁走过来：“还要过吗？”
“过。”李文站起身，“它们越急，越说明对岸有东西不能丢。”
第五批部队开始登桥。李文站在桥头，手按木剑。星纹稳定发光，河面再无异动。
直到最后一队蝎尾骑兵踏上对岸，他才转身，踏上浮桥。
走到中央时，桥面星纹突然全部亮起，像是被什么力量瞬间激活。
李文脚步一顿。
他低头，看见桥下水中，一道暗影正缓缓浮起，比之前任何一具都要庞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