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刚踏出城门三丈，李文忽然勒住缰绳。
那股拉扯感又来了，比刚才更沉，像是有人隔着皮肉在拽他的骨头。他左手按住胸口，玉匣贴着心口，银沙的震动像是被什么干扰了，节奏乱了一拍，又慢了半息。
“不对。”他低声说。
赤奴带马靠近：“怎么了？”
“沙漏没坏。”李文盯着西北方向，“但它在被什么东西牵着走。”
话音未落，天边暗了下来。不是云遮日，而是那片天空的光像是被抽走了，灵气像退潮一样往一个方向流去。地面微微震，不是地震，是某种东西在地底爬行时带起的共振。
云姬的声音从怀中玉牌传来：“西北荒原，灵气塌陷，深度超过三丈，范围在扩大。”
李文没回话，把玉牌塞回袖中。他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司南罗盘指过的深渊裂缝，上次只裂开一道口子，被他用桃树精灵封住，之后再没动静。现在，那道口子正在被撕开。
“回城。”他说。
赤奴皱眉：“不查？”
“先活下来。”李文调转马头，“等你知道对手怎么动，再想怎么打。”
——
半个时辰后，玉门关内。
阿史那站在城墙上，手里捏着一段焦黑的藤蔓。那是他三天前派斥候送去危河旧址的浮桥残骸，原本只是想确认当初被李文斩杀的金属生物是否还有残留。现在，这截藤蔓边缘被啃出锯齿状缺口，断口处渗着黑黏液体，正一滴一滴落在石砖上，发出轻微的“滋”声，每滴下去，砖面就泛起一层灰白，像是被抽干了水分。
“我的灵藤。”阿史那声音发紧，“它被吃掉了。”
云姬用空间稳定器把残骸悬在半空，隔出三寸透明屏障。她指尖划过晶石，一道微光扫过黑液，立刻显出无数细小颗粒，像尘埃，却在缓慢蠕动。
“不是腐蚀。”她说，“是吞噬。这些液体里有活体孢子，靠灵气繁殖。一滴进去，三息就能吸干一个普通修士的气海。”
赤奴盯着那团黑液：“所以那晚的金属生物，是它们放出来的探路的？”
“不止。”云姬抬头，“它们在测试我们对这类物质的反应。现在，测试结束了。”
话音刚落，城外传来警哨。
——
三头巨蜥状生物从荒漠边缘爬出，体长近十丈，却没有实体轮廓，像是由黑雾和碎金属拼凑而成，四肢落地时沙地不陷，反而灵气被抽成漩涡状往它们体内灌。所过之处，地面草木瞬间枯黄，连扎根地底的甘蔗精灵都发出尖啸，灵体萎缩，缩回种子形态。
“放桃树精灵！”李文下令。
二十株桃树精灵从城墙内侧破土而出，枝叶交织成网，洒下淡青色净化光。光幕落下的瞬间，黑雾巨蜥动作一滞，但下一息，它们张开嘴，竟直接咬住光网，像撕布一样扯开，反将净化之力吞入体内。其中一头体型骤然膨胀半丈，雾体更凝实。
“退！”李文喝。
桃树精灵迅速缩回地底。
赤奴已搭箭在弦，秘银箭头泛着冷光。他拉满弓，三箭连发，精准命中三头生物的核心位置。箭入体的刹那，巨蜥爆裂，黑雾炸开，可还没等众人松口气，碎雾中竟浮出五团更小的黑影，每团都长出四肢，速度比之前更快，直扑城墙。
“分裂？”阿史那脸色变了。
“不是分裂。”云姬盯着那些小体，“是释放。它们本来就是一堆，被强行捆在一起。”
李文抬手，拦住呼衍铁即将下令的火药部队。
“别用火药。”他说，“它们吃灵气，火药里的灵能会被吸收，炸了等于喂食。”
呼衍铁收令，脸色铁青：“那怎么打？”
没人回答。
阿史那咬牙冲下城墙，灵藤从袖中暴射而出，缠住一头小体，猛地收紧。可藤蔓刚接触黑雾，就被那黏液腐蚀，灵藤发出痛吼，迅速枯萎，阿史那闷哼一声，被反震力掀翻在地，嘴角溢血。
“我的藤……被吃了。”他撑着地面，声音发颤，“它们在吞我的本源。”
李文盯着那几团黑影逼近城墙，距离不足五十步。他能感觉到胸口的沙漏震动越来越慢，每一次跳动都像被什么拖住。
“它们不是自己来的。”云姬突然说。
“什么？”
“它们和裂缝之间有能量连接。”云姬闭眼，手指快速掐算，“我刚才用晶石回溯它们的移动轨迹，所有路径都指向同一个方向——裂缝。它们不是独立行动，是被牵着走的，像……提线木偶。”
李文眼神一凝。
“所以它们靠裂缝供能？”
“对。”云姬睁开眼，“切断连接，它们就没了支撑。现在这样打，杀多少都会再冒出来，因为源头不断。”
赤奴抹了把脸：“那怎么切断？”
“不能靠人去。”云姬摇头，“靠阵。”
李文立刻明白：“植物精灵，结隔绝阵。”
“不止。”云姬补充，“要大阵，覆盖整个裂缝方向。而且……必须快。你体内的沙漏已经开始被干扰，再拖下去，诅咒会提前反扑。”
李文没犹豫：“传令，所有植物精灵集结，按‘九宫锁灵阵’布阵。桃树精灵主净化，甘蔗精灵补灵流，藤蔓精灵做连接节点。”
阿史那挣扎起身：“我来控藤。”
“你受伤了。”
“我还能用。”他咬牙站直，“它们吃了我的藤，我得亲手扯回来。”
命令迅速传下。城墙内侧，数百株植物精灵破土而出，根系迅速交织，枝叶蔓延，形成一张横跨三里地的巨大绿网。李文站在阵眼位置，手按地面，引导气运流入阵中。
沙漏贴在胸口，震动越来越滞涩。
第一波黑影撞上绿网的瞬间，阵法亮起青光，黑雾被阻，但黏液顺着藤蔓往上爬，开始腐蚀节点。李文立刻调甘蔗精灵的灵流冲刷，将黏液冲断。
“撑住。”他对阿史那说。
阿史那点头，双手掐诀，灵藤在阵中快速穿插，加固连接点。
云姬站在高处，晶石悬浮在掌心，目光锁定西北方向的裂缝。
“能量流还在。”她低声道，“阵法挡住了它们，但没切断源头。”
李文抬头，看着那片被黑雾笼罩的天空。
他知道，这一阵，只是拖延。
真正的对抗，还没开始。
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玉匣。
银沙的震动，又慢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