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珠顺着木剑剑身滑落，在石台上留下一道极细的痕迹，还没等它完全渗入潮汐图，整间石室的青苔忽然剧烈明灭，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外部拉扯。李文指尖一紧，罗盘还嵌着齿轮，光束尚未收拢，头顶星图与地面潮汐图交汇的路径正微微震颤。
他没抬头。
左手已经按在腰侧囊袋上，三株冰莲精灵的种子静静躺着，寒意透过布料渗进掌心。
洞口方向传来第一声碎裂——不是风雪撞击岩壁，是冰层被某种力量从外向内凿穿。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接连响起，间隔越来越短，节奏越来越急。
赤奴的弓弦已经拉开，箭尖对准洞口上方三尺。云姬站在石台边缘，袖口微动，指尖贴住一块从岩缝中探出的薄冰。她的呼吸很轻，但肩膀绷得像拉满的弓臂。
李文把罗盘收回怀里，动作不快，却一步横移至石台正中。他将木剑倒转，剑柄朝下，轻轻插进方才刻下天枢星的位置。裂纹还在，血迹也还在，剑身一落，那道裂痕竟微微发烫，像是被什么唤醒。
“不是幻音。”他说。
话音刚落，三名死士从洞口上方破冰而入，骨甲覆盖全身，眼窝里幽蓝火焰跳动。他们手中握着弯曲的冰刃，落地瞬间便朝石台扑来，脚步踩在苔藓上不留痕迹，仿佛根本不触地。
冰莲精灵在李文掌心浮现，三道寒光射出，在石室中央交织成环形结界。第一波攻击撞上结界时发出刺耳摩擦声，冰刃被弹开，但结界表面也裂开一道细纹，像玻璃被重物敲击。
李文没动。
第二波、第三波死士接连冲入，数量远超预期。他们不再分散进攻，而是集中冲击结界东南角——正是刚才血滴渗入的位置。每一次撞击，结界都震颤一次，裂缝越来越多，寒气从外面倒灌进来，石室温度骤降。
赤奴连射三箭，箭矢飞到半途就被一股无形力量扭曲，钉入岩壁。云姬试图用空间之力将一名死士挪移出结界，可对方身体刚出现偏移，立刻被某种咒力拉回原位，连带她的手腕也被震得发麻。
“他们在用尸咒锁地脉。”云姬低声说，“这些不是活人，是被钉在轮回外的傀儡。”
李文点头，目光扫过结界裂缝。他记得于吉说过一句话：“万物生长，不在春阳，而在断根之时。”当时没懂，现在明白了。
他咬破右手食指，血珠滴在掌心，迅速画出一个残缺符文。这是于吉教他的“万物生长”初式，只能用一次，代价未知。
符成瞬间，掌心血光一闪，整座石室地面的刻痕同时亮起，与冰莲结界的纹路呼应。李文闭眼，体内气运之力开始外流，不是注入武器，也不是强化精灵，而是直接沉入地底。
他能感觉到，十年寿元正被抽离身体，像沙漏倒转，无声无息。
地面震动了一下。
裂缝中，一根晶莹的莲茎破石而出，通体透明如冰，却带着极强的生机。它没有停顿，瞬间拔高，分叉，展叶，开花。三息之内，十二株千年冰莲环绕石台生长成型，花瓣如刀，边缘泛着淡青寒光。
冲在最前的三名死士被莲瓣扫中，动作戛然而止，身体表面迅速结霜，几息后化作冰雕，咔嚓碎裂。
剩余死士攻势一滞。
李文睁开眼，脸色苍白了一瞬，但很快压下虚弱。他知道这状态撑不了太久——冰莲虽强，但靠的是他拿命换来的气运催发，根系越深，反噬越重。
“云姬。”他开口，声音比平时低半度。
“在。”
“等我动手，立刻展开通道，目标雪松冰屋。别等我说第二遍。”
云姬没应声，手指已经贴上耳后一缕发丝——那是她标记空间坐标的习惯动作。
李文抬起木剑，这次不是插地，而是横举胸前。他将最后三成可控气运注入剑身，剑尖指向结界缺口。冰莲感应到指令，根系猛然下探，与石台刻痕彻底咬合。
结界重新闭合，裂缝消失。
可就在这时，一名死士头领从洞顶跃下，手持一柄冰骨镰，落地时没有冲向李文，而是直扑石台中央的潮汐图。他动作极快，几乎贴地滑行，手中镰刀划出一道弧光，直斩图中红点。
李文一步跨出，木剑横挡。
铛！
镰刀被格开，但剑身裂纹又延伸了一分，震得他虎口发麻。那头领被反震力推开，却没有后退，反而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黑牙，随即整个人炸开，化作一团黑雾扑向冰莲根部。
黑雾腐蚀性极强，接触到莲茎的瞬间，冰莲开始发黑枯萎，寒气倒流。
李文知道不能再等。
他左手掐诀，右手将木剑插回腰间，双掌按地。最后一道气运之力倾泻而出，全部注入冰莲根系。十二株冰莲同时绽放，花瓣全开，寒气凝成实质霜流，将整片黑雾冻结，连带那团残魂一并封死。
石室剧烈震动。
地面裂开数道深缝，地脉能量失控上涌，潮汐图闪烁不定，眼看就要崩解。
就在所有人以为要塌陷时，李文怀中的青铜罗盘突然飞出，悬停石台正上方。盘面星轨逆向旋转，与地脉震频形成对冲，嗡鸣声中，震荡逐渐平息。
云姬抓住机会，双手在胸前划出一道弧线，空间如布帛般折叠，一道幽蓝通道在石室角落缓缓展开，出口隐约可见雪松轮廓。
“走。”李文退到通道口，示意赤奴先入。
赤奴犹豫一瞬，还是跃入通道。云姬紧随其后。就在她即将消失的刹那，李文将最后三株冰莲精灵召出，让它们扎根于通道入口四周，形成一道延迟屏障。
他最后一个踏入通道。
身体被空间之力包裹的瞬间，他回头看了眼石室。
冰莲尽数凋零，焦黑的茎秆冒着寒烟。死士残骸化作的黑雾在地面缓缓蠕动，试图追来，却被残存的莲根死死缠住。潮汐图仍在运转，红点跳动，频率与他此刻的呼吸完全一致。
通道开始闭合。
最后一缕光消失前，他看见那幅图中的路径微微偏移，原本指向天山深处的光束，竟调转方向，直指西域腹地某座荒城。
他的手指还按在罗盘上，掌心渗出的血顺着盘边滑落，滴在闭合的空间裂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