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指尖还残留着雪参爆裂时的灼热，那股金流在经脉里尚未完全沉寂。他站在冰窟口，风从背后灌进来，吹得袖口猎猎作响。眉心那道金线微微跳动，像是有东西在皮下缓缓流转。他没回头，只将罗盘贴在掌心，顺势把最后一丝余热导入盘面。
青铜罗盘嗡的一震，表面裂纹般的星图骤然亮起。
一道虚影自盘中升起，悬浮于半空——十二座青铜神树的轮廓依次浮现，排列成环，横跨西域极地与北荒雪原。每座神树下都标着一个古符，光点微闪，似有脉动。
“这图……”于吉刚开口，话音就被地底传来的一声闷响截断。
脚下的冰层猛地一颤，裂纹如蛛网般向四周蔓延。云姬脸色一变，脱口而出：“地脉乱了！不是自然波动，是被人从根上搅动的。”
李文迅速抬手，木剑出鞘，在雪地上飞快勾勒出三处关键节点。那是星图中三座最亮的神树位置，他记得清清楚楚。刻完最后一笔，整块冰地轰然塌陷，碎冰炸向半空。
“退！”他低喝一声，转身就往洞外冲。
冰莲精灵应召而出，花瓣层层展开，凝成一对半透明冰翼。云姬被它托起，转瞬间滑出数十丈。于吉紧随其后，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却被呼衍铁一把拽住肩膀，拖到安全地带。
李守诚拄着拐杖，脸色发白。刚才那一震让他旧伤复发，肋下渗出血迹。他咬牙撑着往前挪，呼衍铁回头看了眼，立即折返，将绳索一头绑在冰壁凸起处，另一头甩给李守诚。
“抓紧！”
李守诚刚握住，地面又是一抖。冰窟中央裂开一道深缝，热浪夹着硫磺味喷涌而出，与上方寒气撞在一起，形成扭曲的真空乱流。人站都站不稳，更别说攀爬。
李文最后一个往外撤，刚踏到边缘，脚下冰层轰然断裂。他本能地往侧方跃去，可落点也正在崩解。眼看就要坠入深渊，忽然几团灰影从岩缝中窜出。
是沙狐。
七只沙狐齐齐跃起，咬住他的衣角、袖口、腰带，合力往后拖。其中一只咬得太猛，牙齿划破布料，留下一道口子。李文借力翻身，滚到实地上，喘了口气。
身后整片冰川轰然塌陷，巨量冰雪砸进深渊，激起冲天雪雾。
就在那一瞬，一道紫色光柱自裂缝底部冲出，直贯云霄。天空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乌云翻滚着被吸向中心，雷电在高空中无声炸裂。大地持续震颤，远处山脊接连崩塌，雪崩此起彼伏。
李文跪坐在地，一手撑着雪面，一手死死攥住罗盘。眉心金线烫得几乎要烧起来，体内星纹跟着光柱的频率一阵阵共振。他闭了闭眼，强行压住那股躁动。
“它在回应。”于吉仰头望着紫光，声音干涩，“不是我们召唤它，是它认出了信号。”
云姬站在一旁，指尖轻轻拂过空气，像是在触摸某种看不见的波纹。她低声说：“空间裂隙在扩大，但方向不对……不是通往已知世界的通道。”
李文缓缓站起身，把罗盘收回怀中。光柱依旧不灭，映得整片冰原泛着诡异紫晕。他看向刚才星图投影的位置，那里只剩下一圈焦黑的痕迹，像是被什么高温烧过。
“神树位置记住了。”他说，“三座在西线，两座深入北境，其余分散在极寒带边缘。我们得动身。”
呼衍铁已经检查完绳索和装备，走过来点头：“路断了，但东侧斜坡还能走。只是……”他顿了顿，“沙狐不肯靠近那道光。”
李文看了眼脚边的沙狐群。它们缩在远处，耳朵贴着脑袋，尾巴紧紧夹着，连平时最爱蹭他裤腿的小那只也不敢上前。
“不怪它们。”李文低声道，“这不是自然该有的东西。”
李守诚靠在冰壁上，喘着气：“这光要是引来什么……咱们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躲不了就迎。”李文拍了拍木剑，“现在知道在哪，总比蒙头瞎走强。”
他弯腰捡起一块碎冰，扔进裂缝边缘。冰块刚触到光柱外围，瞬间汽化，连灰都没留下。
“能量还在上升。”云姬提醒，“若持续下去，方圆百里都会被抽空地气。”
于吉冷笑一声：“抽空？我看是要炸。”
李文没再说话，转身开始收拾行装。银杏精灵从袖中探出一根细须，缠住掉落的松针残渣，悄悄收进根系。他知道这趟回去不会太平，星图现世，等于在天地间敲了一声钟。
紫光映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队伍开始向东移动。呼衍铁断后，李守诚由两名亲卫搀扶，云姬走在中间，于吉紧跟着李文。沙狐群远远缀在后头，不肯离去。
走了约莫半炷香时间，李文忽然停下。
他感觉怀里的罗盘又震了一下。
低头翻开，盘面星图仍在，但原本静止的光点，现在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旋转。十二座神树的位置没变，可连接它们的线路上，多出了一丝极淡的紫色脉络，像是刚刚生成的血管。
他伸手摸了摸眉心，那道金线已经隐入皮肤，但触感还在，像一根埋在血肉里的细针。
“怎么了？”云姬察觉到他的停顿。
“图在变。”他说，“不是死的。”
于吉凑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它在学习。”
李文合上罗盘，塞回怀里。风从深渊方向吹来，带着焦味和一种说不出的金属气息。他抬头看了眼那道贯穿天地的紫光，没有再多言。
队伍继续前行。
翻过一道冰脊后，视野豁然开阔。远处营地的篝火在风中摇曳，像几点微弱的星。李文脚步加快，可就在即将下坡时，他忽然回头。
紫光依旧高悬，但刚才还清晰可见的光柱底部，此刻竟浮现出一层模糊的轮廓——像是某种巨物的影子，在深渊深处缓缓转动。
他眯起眼。
那影子有十二根支角，对称分布，像一株倒悬的树。
李文张嘴想说什么，可话未出口，脚下地面猛地一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