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袖中的沙粒又震了一下，比上一次更急，像是有东西在里头撞着要出来。他脚步没停，右手已悄然覆上左腕，星纹从掌心浮起，金线缠住袖口，把那点震动压在方寸之间。
“呼衍铁。”他声音不高。
呼衍铁立刻从侧后方靠上来，手按在刀柄上。
“去通知营地，把落沙区域围起来，任何人不得靠近。银杏精灵放出去，贴着地脉走，查污染范围。”
“是。”
命令传下去很快。李文站在原地没动，等星纹彻底封住沙粒的活性，才继续往前。风还在吹，带着那股铁锈味，但他知道，这风已经不一样了。地脉的节奏乱了半拍，像是被什么卡住的齿轮。
他刚踏进营地边缘，就听见一声闷响。
一株麦芒精灵突然抽搐，藤蔓暴涨，叶片边缘裂开锯齿，猛地扫向最近的守卫。那人反应快，滚身躲开，可藤蔓没停，追着人甩了三下，最后一击砸在地上，泥土炸开半尺深坑。
“控住它！”李文喝了一声。
他抽出木剑，剑尖点地，一道清流从地脉涌出，在营地中央划出半圆。那是他早年设下的灵脉导流线，专为应急用。麦芒精灵撞上清流，动作一滞，但只僵了两息，藤蔓表面就泛起黑斑，锯齿越张越大。
“不对，它在变。”
云姬从观测点冲出来，手在空中一抓，空间牵引刚成型，就被一股反向力扯散。她皱眉，再试一次，牵引场刚撑开三尺，便“啪”地碎裂，像是被什么腐蚀了边界。
“我的能力被干扰了。”她退后半步，盯着那株麦芒精灵，“不是压制，是……规则被改了。”
辣椒精灵也出了问题。它原本守在玉简旁，此刻突然喷出一团灰雾，守在附近的两名军士当场倒地，口鼻渗血。呼衍铁一刀劈开雾气，可雾散之后，辣椒精灵的果实已经变黑，藤蔓垂地，正往土壤里钻。
“它在污染地脉。”李文低声道。
他抬手，冰莲精灵瞬间现身，寒气铺开，试图冻结麦芒精灵的根部。可寒气刚触到藤蔓，就被黑斑吞噬，连霜都没结上。
“不行，低温压不住。”
赤奴这时从外围冲进来，长刀出鞘，一刀斩断麦芒精灵主藤。刀口刚落，藤蔓断口喷出一股黑沙，直扑云姬面门。她侧头躲过，可一粒沙擦过靴甲，发出“滋”的一声，皮质瞬间发黑卷曲。
她还没站稳，另一根藤蔓从地底钻出，缠上她脚踝。
“云姬！”李文一步跨出，星纹全开，冰莲精灵直冲地面，寒气顺着藤蔓逆流而上。藤蔓剧烈扭动，黑斑扩散得更快，可低温终于起了作用，关节处结出冰壳，动作一滞。
李文抓住机会，一把拽住云姬手臂，猛力一拉。藤蔓断裂，黑色黏液溅在冰面上，发出“嗤嗤”声响，冰层被腐蚀出几个小洞。
“你没事吧？”他问。
云姬摇头，低头看自己靴子，边缘已经烂出缺口。“那东西……不是单纯的毒素。”
赤奴走过来，把刀递过去。刀刃上全是麻点，像是泡过酸水。“我这刀是精铁淬火，加了雪莲粉，按理说不怕腐蚀。可刚才那一斩，刀口刚碰上藤蔓，就开始锈。”
李文接过刀，指尖抹过锈斑，凑到鼻前闻了一下。
铁锈味，但底下还有一丝油腥。
他转身走向玉简存放处，从石台下取出一块残片——那是之前解读星纹时用过的，表面还留着西王母矿石的反应痕迹。他把刀上的锈屑刮下一点，放在残片上。
残片微微发烫。
紧接着，锈屑开始融化，变成一滴黑色黏液，缓缓蠕动，像是活物。
“不是矿物腐蚀。”李文盯着那滴液体，“是生物和矿物的混合体。它在代谢。”
云姬凑近看：“所以植物精灵不是被污染，是被……改造了？”
“对。”李文点头，“黑沙释放的频率干扰了它们的灵性，把它们往食肉方向拉。这不是意外，是定向诱导。”
呼衍铁沉声问：“谁能做到这种事？”
没人回答。
李文把残片收起来，抬头看营地外围。银杏精灵布下的屏障已经开始碳化，边缘出现斑点，像是被火烧过。地脉的清流还在运行，可流速慢了近三成。
“不能再拖。”他说，“现在有两个问题——污染源在哪？怎么切断？”
他闭眼，星纹与地脉共鸣。金线顺着经脉延伸，探入地下。三息后，他睁开眼。
“黑沙不是从地面渗进来的，是从下往上冒的。源头在落沙点正下方，深度约三十丈。那里有股热流，带着黑沙往上顶。”
“地火？”呼衍铁问。
“不像。”李文摇头，“温度不够，节奏也不对。是人为的，或者……被操控的。”
云姬突然开口：“我刚才被缠住的时候，感觉到一股频率，和黑沙的震动不一样，但能叠加。像是……信号中继。”
“信号？”李文看向她。
“对。就像你用星纹调动精灵，是发指令。这股频率也在发指令，但更粗糙，像是用锤子敲钟，一下一下，强迫植物改变。”
李文沉默两秒，忽然抬手，召来冰莲精灵。
“你去地底，顺着热流往下，找到源头。别碰黑沙，只传感应。”
冰莲精灵化作一道寒光，钻入地面。
众人等了不到半炷香。
寒光返回，冰莲精灵显形，身体微微颤抖。它没出声，可李文星纹一震，立刻接收到了传回来的画面——
三十丈下，有一处狭窄岩腔，黑沙正从一道细缝里不断涌出。缝隙周围，贴着一层黑色薄膜，像是某种生物内膜。薄膜上布满脉络，正随着地脉跳动，规律地收缩。
而在薄膜中央，嵌着一块残缺的金属环。
李文瞳孔一缩。
那环的形状，和上一章沙暴中心形成的环形轮廓一模一样。
“是通道残骸。”他说，“被人强行插进地脉，当成污染投放口。”
呼衍铁握紧刀：“要毁掉它吗？”
“不能硬来。”李文摇头，“它已经和地脉共生了，强行破坏会引发地火反噬。我们现在要的是控，不是毁。”
他低头看掌心，星纹还在跳动，和地脉的频率略有错位。他忽然想到什么，转身走向营地边缘的地火导管——那是他早年为昆仑墟供能设的，能把地火微流引到表层。
“呼衍铁，带人去把导管全开。温度提到最高，范围覆盖落沙区外五十步。”
“你要烧它？”
“对。黑沙怕高温。刚才冰莲的寒气压不住，但地火不同。它带灵性，能打断那种频率共振。”
命令迅速执行。不到一盏茶功夫，地面开始发烫。李文站在火壤带边缘，看着银杏屏障上的碳化斑点逐渐停止扩散。
又过了片刻，地底传来一声闷响。
紧接着，黑沙停止了喷涌。
李文召来麦芒精灵残灵，让它靠近火壤带边缘。藤蔓试探着伸过去，接触到高温区域时，黑斑开始退缩，锯齿缓缓闭合。
“有效。”云姬松了口气。
“暂时。”李文没放松，“这只是切断了投放，没解决源头。那个金属环还在，薄膜也没毁。下次它可能换地方，换方式。”
赤奴问：“要不要派人去挖？”
“不行。”云姬摇头，“那种薄膜我见过，在空间裂隙边缘出现过。它不是实体，是跨维度结构的投影。物理挖掘没用。”
李文沉默片刻，忽然从怀中取出那粒最初捡到的黑沙。
沙粒安静地躺在掌心，表面看不出异样。可当他用星纹轻轻一触，沙粒内部突然闪过一丝紫光。
他眼皮一跳。
这光，和金属环的边缘反应一致。
“它不是死的。”他低声道，“它在等信号。”
呼衍铁皱眉：“谁发信号？”
“不知道。”李文把沙粒收进玉简残片包裹的布袋里，“但肯定不是自然现象。这是试探，也是测试。它在看我们的反应速度，看我们的应对方式。”
云姬忽然抬手，指尖在空中划了一下。
一道极细的空间裂隙出现，只维持了半息就合拢。她皱眉：“刚才那一震，让节点偏移了。我不能再强行打开。”
李文点头：“那就先稳住。所有植物精灵召回昆仑墟根脉区，暂停野外作业。农政司改用人工灌溉，军械坊准备三倍剂量的雪莲精粹，随时应对二次爆发。”
命令传下去，营地迅速转入戒备状态。
李文站在火壤带前，掌心贴地。星纹与地脉共鸣，感知着下方那股沉寂的热流。
他知道，这还远没结束。
就在这时，他指尖突然传来一丝异样。
像是有根细线，从地底深处，轻轻勾了一下他的脉门。